战(二)_狂笑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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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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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风扫过长安街。

  李慎用手拢起披散的长发,从裤兜里摸出一条明黄色的发带,绕了几圈缠在脑后。

  白袍上血花点点。

  漆黑的行军靴踏在青石砖面,细小的尘灰在靴旁无声飞扬,一步,一步,踏在旁观者心弦。

  一道又一道身影出现在长街另一端。

  莫四,奉五,周六,魏七……血屠的个位数统领们联袂登场,身后是各自麾下的血屠精锐,清一色鲜亮深红的血魔甲,像一片鲜血的海洋,与街对面的李慎沉默对峙。

  说来说去,也不过一堆数字龙套。

  李慎大步向前,手腕一翻,两只带着尖锐长爪的手甲喀哒落下,牢牢扣在拳面。

  他一头撞进那片血色的海洋。

  如疯虎入狼群。

  被撕裂的残肢抛飞入半空,李慎弓身撞入莫四怀中,哐哐哐三拳击中其下颌,左胸,小腹,随即不再理会软软仰倒的莫四,探手抓向赶来救援的魏七,一手扣住对方咽喉,另一手按在其头顶,左右手用力一错。

  一颗人头滴溜溜旋转着上了天。

  李慎微微启开唇,深吸一口气。

  血屠众人如潮水般向四周散开。

  十六支造型诡异的白骨柱围绕着李慎,地面上倒伏的尸体身上,血魔甲悄然脱落,化成一束束让人看了便觉得恶心的红色块状物,在地面铺展蔓延。

  邱二的无头尸体被摆放在一根白骨柱下,此时此刻,突然咯噔噔站了起来。

  他从地上抓起魏七的脑袋,安到自己空无一物的脖颈上。

  李慎站在原地,看着顶上魏七脑袋的邱二,这奇妙的光景令他也不由怔了怔——早听闻血屠有着名为血魔大祭的邪法,亲眼见倒还是头一回。

  十六支白骨柱齐齐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嘶响,已经不知是邱二还是魏七的怪物身上的血魔甲飞快改变着形态,角,鳞,爪,翼,彻底化身为一头真正的血色怪物。

  它展开巨大的肉翼,仰天狂啸。

  “原本是仙路九步的邱二往上拔了两阶,虽然还不是真正的神坛,但也是绝对的伪神坛了。”

  远处的高楼上,一手安排了这一切的年轻人同黑帝斯解释着自己的打算,他露出有些好笑的神情,注视着远处街面上那只正在咆哮的怪物,毫不在意道:“只不过他运气不好,没了脑袋,这下是要发狂了。”

  李慎抬手挖了挖耳朵。

  “我勒个去。”他眨巴眨巴眼,问站在场边的奉五,“你们这么搞不恶心吗?”

  奉五懒得搭理他,指挥着部下们向后退避,场中的血怪已经停止了咆哮,长着长角的硕大头颅左右晃动着,那双野兽般的冰冷眼瞳在众人面上巡梭,很快,定格在了最近处的李慎脸上。

  “嗷——”

  李慎皱眉与它对视,开口道:“说人话。”

  血怪重重一脚跺上地面,伪神坛的气场骤然展开,几名躲闪不及的血屠佣兵被不幸卷入,当场便爆成一团团血雾,粉身碎骨,血肉无存。

  首当其冲的李慎白袍高高飞扬,无数肉眼难见的源能波流在他身周疯狂冲击,而他却如一尊磐石,在这风浪中毫不动摇,丝毫不受影响。

  ——长安李慎,神坛之下全无敌。

  ………………

  几丝烧尽的纸灰飞上肩头,王真掩住口沉闷的咳喘了几声,抬起苍白的脸,看向站在身旁的荣虎。

  后者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封河,眼中隐隐有着憧憬之色。

  王真沉默着低下头,片刻后,伸出手,牵住对方仅存的左手。荣虎怔了怔,同样将手指收紧,紧紧握住他的手。

  光幕外,杜忠解开了大衣纽扣。

  一丝不苟光洁笔挺的辉光制服大衣下,是泛着冰冷金属色泽的赤红战甲。他将手中的赤月剑插在身前,垂下双臂,静静与站在光幕内的封河对视。

  此处是墓原,长安之外。

  火焰般明亮的能量纹路在战甲表面升腾而起,犹如被熊熊烈焰缠身,杜忠开启了战甲增幅,端正的面孔被罩上了一层耀眼的红色光芒,凛凛生威。

  他拔起赤月剑。

  宛若实质的焰流在剑身上旋绕,其凶威有眼便知。一人一剑横扫东荒的烈焰战神,这副模样只可在战场窥见,如今却是展露在此。

  既然封河搬出了能量护壁这种战争兵器,那此处便是战场。

  杜忠举剑指天。

  墓原中升起了一团烈日。

  这一团烈日,陡然撞上了淡蓝的光幕。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一瞬间。

  荣虎后知后觉的被王真搂在怀中,牢牢护在身下,两人齐齐被爆炸的气流冲飞,狠狠栽到远处。罗坚定三人也如倒插葱般一个个被炸飞到远处,副官倒是好端端的站在地上,用充满感激的小眼神瞅着站在身旁的穆小白。

  烟尘散去。

  赤红的剑锋停在杨火星的墓碑前,封河单膝跪地,双手托着一柄三尺长的单筒长【枪,枪身上倒立如鹰爪般的刃刺与赤红的剑锋抵在一起,令其无法再向前进分毫。

  千年战争时期,有一柄以屠杀高阶血族出名的名枪,饮血之鸦。据说它能吸取血族的血核强化修复自身,枪身上那几只鹰爪般的倒刺便是专为扎入血族体内吸取血核所用,这柄名枪最后的主人是佣兵王李三多的好兄弟,皇甫高峰,在其死后,它便不知所踪。

  千年之后,一个不出名的小佣兵在一座不知名的遗迹中挖到了它。

  他将这柄破破烂烂的长【枪捡回去,本打算弄干净拿出去卖掉,却没料在擦洗过程中被它枪身上的爪刺勾破了掌心,从而发现了它的不同寻常之处。他尝试着拿自己的鲜血喂养它,看着它一天天变得鲜亮完整,犹如养大了一个捡回来的儿子,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欣喜。

  他爱惜它,如爱惜自己的性命。

  他管它叫血凰,意为浴血重生的凤凰。

  然后他遇见了她,一个漂亮的姑娘,喜欢穿鹅黄色的衣服,笑起来如月牙儿般,有一把同样漂亮,名叫温柔的短【枪。

  命中注定,封河遇见了赵月儿,血凰遇见了温柔。

  “叫你砍,你还真砍啊。”跪在地上的封河抬起脸,冲面无表情的杜忠戏谑的撇撇嘴,他本不用硬接这一下,可他身后便是杨火星的坟墓,是半步也退不得,情势十分不利。

  封河双手撑着血凰,探前身,任由赤月的剑锋从他面颊上割过,撕出一道狰狞的血口。鲜血一滴一滴从他颊边滴落,轻轻滴落在血凰倒钩起的弯刺上。

  消失不见。

  “亲爱的,起床了。”封河小声冲爱枪嘀咕道,“你再不起来,我就要被人砍死了。”

  似乎是当真听见了他的话,原本通体漆黑的长【枪表面骤然荡起一波波血色的纹路,仿佛苏醒一般,嗡然发出一声嘶哑的鸦鸣。

  一道血色的电光从枪身飞快爬上相抵的赤红长剑,杜忠触电般向后跃开,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将赤月剑交到左手,摊开掌心,那里赫然有着一个指印般的红点。

  他毫不犹豫将掌心的血肉与那颗红点一起挖掉。

  在他对面,拍拍膝上尘土,封河站起身来。脸上狭长的血口已经不再淌血,取而代之的,是犹如花纹般在面颊鼻梁额头乃至嘴唇蔓延开来的血色符文。

  不只是脸上,从脖颈到手臂,被衣服掩盖的胸膛与背后,血色的纹路爬满了封河的全身,从头到脚,无处不在。

  这并非某种力量加持,而是诅咒。

  ——血的诅咒。

  命运是个恶毒的家伙,那个自以为幸运的小佣兵,捡到的却并非是能带给他幸运的神兵,而是一把被诅咒的,将带给他死亡的毒器。日复一日用自己的鲜血栽养着这把毒器,被它所携带的诅咒侵入全身,浑然不知自己死期将至,还沾沾自得,对其宝贝的不得了。

  与唤醒了血咒的封河作战,是李慎都不愿意尝试的危险之事。

  挖掉掌心血肉的杜忠,看着伤口处仍然在缓慢蔓延的血色腐斑,皱着眉抬起头。

  封河被血色咒纹覆满的面孔上,赫然露出了一抹懒洋洋的微笑。

  他倒扛着已经变成血色的长【枪,任由其倒勾的爪刺扎进没戴护甲的右肩,吸吮体内鲜血。久违的饮到主人鲜血的长【枪,不时发出宛如鸦鸣般的欣喜叫声,这般诡异情形,实在叫人不寒而栗。

  “挖掉是没用的。”封河指了指杜忠的右手,“三个小时内,你不去医院换血,就基本没救了。”

  杜忠面不改色,将赤月剑换回右手,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封河叹了口气。

  这种对手,他可真不喜欢。

  血色的长【枪被从肩上抬起,细小的血色电流从枪身旋绕到封河的手臂,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被刚才的冲击炸飞的众人——荣虎坐在地上,抱着不知生死的王真,罗坚定三人貌似也还活着,副官和穆小白正将他们三个一一从坟堆里挖出来。

  差不多是时候了。

  封河平举起长【枪,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宛如万千只乌鸦嘶鸣,刺耳的音波一瞬间响彻了整片墓原。

  一发血色的光流冲上半空,骤然分裂成无数道细小的闪电,向着下方的辉光众人扑击而至。杜忠迎着血色的闪电,挥剑刺向封河,后者站在杨火星的墓碑前,自袖中滑出一柄薄如蝉翼般的小刀,侧身格向杜忠的长剑。

  血红的枪口同时指向对方眉心。

  五年前,这把枪叫血凰,五年后,他管它叫三尺。

  三尺白绫,横在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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