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者之哀_狂笑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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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者之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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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凤路七十七号,火星团会馆。

  半夜里雨停了一阵,到破晓又下起来,几名披着深黑雨袍的佣兵守在门外,院子里静悄悄的,略有几分凌乱,昨晚驱逐火星团的少年们时,稍微发生了一点小纠纷。各家来清点遗物的人已经走了一拨,有价值的都已被拿走,尤其是那些杨火星亲笔书写的修炼心得和研究笔记。剩下的不重要的,白天也会有人再来一趟,搬运变卖,这院子本就是杨火星租的,属于辉光名下的产业。重新整理过后,便会再次放租。

  一辆墨绿色的野地吉普从远处驶来,停在门口。

  车门被打开,拎着用脏兮兮外衣包起来的战甲,封河走下车。他看了眼守在门外的几名佣兵,走到后座旁,拉开车门,从里面抱出刚做完手术仍在昏迷的王真,随后,脑袋上缠着绷带的荣虎也慢吞吞捂着手臂从车上下来。

  “封爷……”

  眼见封河就要带着人往里走,负责守门的佣兵只得栏上来,话音有些犹豫。封河的身份和名气摆在那里,与杨火星的关系也是人尽皆知,对方真要进去,他们肯定拦不住,可不拦,没法交代啊。

  “东西搬完了?”封河问,语气平淡,表情也看不出有什么激动,“搬完了就走吧,去跟杜忠说一声,院子我要用,去吧。”

  说完,他抱着王真踏上台阶,荣虎背着定国跟在后面,不再理会那些佣兵,径自进了院子。封河熟门熟路的进了杨火星的卧室,里头被翻得有点乱,他绕过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和杂物,将王真放到床上,扭头冲荣虎吩咐道:“你在这照顾他。”

  荣虎点点头。

  封河走出卧室,沿着走廊进了正厅,在主座下首右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正厅里除了该有的椅案,并无多余摆设,门口那两盆铁木,还是他上次拎来的。沉默坐了一会,有人从门口进来,走过来低声向他汇报道:“头儿,东西在外面了,要搬进来吗?”

  “嗯,把这里收拾一下。”

  封河站起身,摆摆手挥开部下想要搀扶的动作,走到厅外,看着正对着大门外已经被搬下车的黑木棺材。接到吩咐的部下们抬着棺材和灵案等事物鱼贯走入大厅,将桌椅挪开,把灵堂设起来。封河站在门外看着,不时捂住嘴咳嗽几声,每咳一次,他的脸色就苍白几分。

  铺摆完毕,人也走了,封河一个人拖了椅子坐在棺材旁,将包裹拆开,把战甲一片片取出,重新组装起来,放进棺木里。他有一双骨骼修长,干净漂亮的手,这双手抚摸过无数女人细腻的肌肤,也操持过各种各样的武器,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

  他抚摩着这些战甲,将上面的污迹一一擦净。

  将最后一片擦拭干净,拿在手里,他扭头看向门口,面色苍白的王真正扶着门框站在那儿,也不知站了多久。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摆放在厅中的黑棺,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失魂落魄的。

  封河撑着椅子站起身,将手上最后这块战甲放进棺木,与其它的部件拼起,扣上卡钮。他静静看着拼好的战甲,半晌,开口道:“去把灯点上。”

  站在门口的王真好似从梦中惊醒,半晌,抬脚跨过门槛,一步一步走到灵案前,将放在上面的守灵灯点着。他怔怔看了会那小小的火苗,颓然向下跪倒。封河从旁边扯了把椅子,放到他身边,然后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按到椅子上。

  “荣虎呢?”

  “睡着了。”

  封河说着话抬起棺盖,正要放下,似乎又想起什么,转身离开正厅,未多时,手中提着定国回来。将这杆陪伴了杨火星多年的爱枪放进棺内,明黄色的内衬上,便好似真躺着个人,身着战甲,手持长【枪。

  封河深吸口气。

  合上棺盖。

  ………………

  清晨七点不到,一架漆有庚军锁链长刀标志的小型空艇,落进燕破原。

  头上打着一圈纱布,李慎走下空艇。他披着制服大衣,上身也缠满绷带,连两只手臂也没落下。虽然报告中只是说轻伤,但在那种情况下,他又没穿战甲,全身大面积灼伤也是难免。李慎快步走出起落场,部下追在后面给他打伞,被召回长安的其它人也紧随其后,一行人挟着满身煞气进入出口大厅,哪怕是没认出李慎的也下意识给他们让开路,副官正等在出口外,见状急忙迎上来。

  “爷……”

  李慎冷冷瞥他一眼,便叫他自觉闭了嘴。搭上等候在外面的接车后,李慎仰头靠到车座上,有些疲惫的对副官吩咐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副官早知他会有此问,便将昨晚的事情娓娓道来,从各大公会接到隐函,到杨火星施刑者身份的由来,再到雨夜大战,杨火星身死……与李慎从庚军那边听到的基本一致。

  “爷,我昨天联系不上您,也联系了李西风,但他也没什么办法,我想联系庚帅,可是……这样的情况,庚军也没法出面,杨爷他……”

  副官偷偷打量李慎的表情,见人不像是失去冷静的样子,有点小诧异,他本来都做好了面对火山喷发的准备,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慎这么冷静,反倒让他心中更加发慌。

  就在副官一颗心七上八下时,李慎突然开口道:“杀人者人恒杀之,当佣兵的,既然是堂堂正正战死,就没什么可怨尤。”

  副官愣住,接着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问号,他们家爷一定是哪里不对,不是说李慎讲的不对,但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这么冷静客观的看待杨火星的死亡,真的正常吗?

  ……他快被吓哭了。

  一行人回返庚军会馆,李慎走进一楼大厅的时候,里面的声音像是被切断一样,所有人都停下来看他。长安城中流传最快的就是消息,尤其还是同行之间,尽管庚军没有参与进去,但昨晚的事情也已经是人尽皆知。

  安宁了两年多的长安城,似乎又要乱起来了。

  “李慎!”

  李西风从外面匆忙走进来,叫住了正要上电梯的李慎,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样子昨晚也是没能休息。他拉着李慎走到大厅一角,压低声音道:“大帅在跟黄沙会面,你先别上去了。”

  李慎没追问这时候两家首领会面是要谈什么,皱眉道:“我要找林国。”

  “你还是先别找他了,我看他也没工夫理你。”李西风搓着额角,顿了顿,似乎是在措辞,“那啥,封河把战鹰的艾维杀了,现在事情还没闹大,消息也是对外封锁的……这回弄不好要出大事,你千万别跟着发疯。”

  李慎‘哦’了一声。

  “封河在哪?”他问。

  李西风表情有些古怪的瞅着他,没答话,李慎从兜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支,咬着烟抬头道:“说真的……我没发疯,也没想发疯,你不用担心。”

  李西风心说我信你才有鬼,犹豫了下,道:“他在火星团会馆。”

  李慎点点头转身就走。

  “喂!”李西风在后面追出来,冲李慎大喊,“我信你了啊!我真信你了啊!”

  李慎咬着烟,头也不回冲他摆摆手。

  候在车里的副官被李慎一把拎下驾驶座,眼睁睁看着人驱车扬长而去,小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李慎开车直奔丹凤路七十七号,一路横冲直撞飙到院门口,甩上车门往里走。

  他走进被布置成灵堂的正厅。

  坐在灵案旁的王真和更里面的封河都抬起头,向他望过来。整间厅里只亮着一盏守灵灯,看上去阴冷无比,杨火星的棺柩静静停在正中,黑漆的棺面幽幽映着灯光,随着火苗的飘曳而忽明忽暗。

  雨水从李慎身上流下来,滴落到厅内的地板。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从外面打进来的天光,看不清面上表情,可周身弥漫的森冷戾气,却叫人心中发寒。

  王真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声叫了声‘慎爷’。封河没有动,就坐在那里,平静的看着李慎。

  李慎迈开脚步,走进厅内,从王真身旁的灵案前走过,来到棺木一侧,站在封河面前。

  他拎起封河的衣领,将人抛出厅门。

  守灵灯蓦然一暗,火苗剧烈摇曳着,奄奄欲熄。

  李慎身上披着的制服大衣砰然坠地,他走出正厅,俯身抓起跌在地上的封河,扯着对方的头发,一拳砸上去,接着又是第二拳。

  封河挡住了第三拳,咳着血扳住李慎的脑袋,给了他一记狠狠的头槌。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站在大雨滂沱的院子里,瞪着通红的双眼,愤怒的注视着彼此。

  王真走到厅口,怔怔注视这一幕。

  没有交谈,也没有嘶吼,李慎和封河在大雨中沉默的厮打,倒下又爬起来,然后又被击倒,像两头伤痕累累的野兽,用爪牙彼此伤害,来发泄内心的痛苦和疯狂。

  血液混入了雨水,比死更痛,是生者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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