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意外_豪门重生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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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意外

  进京询问,不是锁拿进京,似乎还不算是最差的形势,但以蕙娘和桂家的关系,此时她有所关心也很正常。听了良国公和云管事之语,她便起身道,“我这就令人问桂含沁的好去,上门先见他一面再说吧。”

  云管事点头道,“香雾部这里正在打探消息,这件事,和你的票号有关,若无别的顾忌,也可暗示票号出力,先疏通疏通关节。”

  这还是云管事第一次提起宜春票号,对票号的行动做出指示,蕙娘只是微微一笑,一时并未答话,良国公道,“现在就做反应,好似也有点心虚吧。桂家人在票号里亦有股份,需要票号出力,他们自然会开口的。”

  权世赟瞅了蕙娘一眼,打了个哈哈,笑道,“我这也是关心则乱了不错,还是要看看桂家那里现在是什么个态度,侄媳妇也不必立刻过去,过上几天,等他们老家信到了再说吧。”

  虽说两人把场子给圆过去了,但一时气氛还有些尴尬,权夫人问蕙娘,“你今日和仲白去哪里了,一大早就出去,也没留个准话。”

  蕙娘无奈道,“去扬威侯府了达家行事也不大谨慎,不知如何惹恼了他。他也不解释,就硬是把我拉过去说了些淡话,说什么这辈子也不愿纳妾了,倒惹得侯爷好没意思回来路上还和我说呢,让我以后多照顾着达家,别让他凉了心。”

  现在摆明了,焦老太爷和四太太身子都不好,现在达家需要权家照拂,以后需要权家照拂的就是焦家了。什么原配、续弦之间的微妙关系,也敌不过现实的需要,在场几个人精哪里不明白权仲白的意思,权世赟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个仲白啊说他糊涂,他真不糊涂,怎么就能事事都给人添堵呢”

  “他也是太长情了,”权夫人也免不得感慨了几句,蕙娘看了,心知肚明:很可能权世赟早有除去达家的念头了。

  话都说到这里,她也免不得顺势就问,“说来,达家和咱们会里竟似乎是大有联系,怎么这些年来仲白看顾他们,双方往来得如许密切,达家连一句口风都没露出呢”

  “我们没说话,他们哪敢多嘴。”权世赟傲然道,“达家也实是命强,要不是有达贞珠在,只怕早已覆灭了这里面的故事,让嫂子说给你听吧。”

  他冲良国公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先出去了,想来,也要商议一番对达家的处置。太夫人现在年事已高,有时精神不济,权夫人便把蕙娘带回歇芳院,仔细和她说了些前事,蕙娘这才知道,原来达家亦是前朝大族,只因都在东北过活,对彼此的底细有些了解,在前朝风云变幻时,鸾台会扶持鲁王意欲削弱大秦战力,双方的交集这才密切了起来,也合作过几次。达家知道权家在鸾台会中地位甚尊,但对他们所图也不甚明白。

  昭明末年,圣意在太子和鲁王之间犹豫难决,权仲白一番斡旋,权家临阵倒戈,站到了胜利者这边也因此,当时他开口要保住达家,众人亦不好反对。达家因此幸运地逃过一劫,此后便一意收缩接下来的事,蕙娘也知道得很清楚了。

  听权夫人的意思,达家养私兵的事,鸾台会可能有所耳闻,但却不知数目竟有八百之多。蕙娘心底也有丝感慨:这就是灯下黑了,东北是权家的大本营,在他们看来,达家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谁能想到他们还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因达家离间蕙娘、权仲白夫妻感情的事,权府内众人都是明白的,权夫人见蕙娘不言不语,还以为她心里有些沮丧,少不得软语安慰了几句,方放她回转。蕙娘于是又打发人到桂家去送东西问好,过了几日,料桂家的信也到了京城,便上门去看望桂少奶奶。

  因现在桂含沁无职闲住,可以不必上差,桂家竟一直都住在当时蕙娘前去拜访的别庄里。蕙娘上次过来时,此地还不过初具规模,这一次过来,便觉得屋舍俨然、花园雅洁宽阔,房中摆设典雅,蕙娘随意望了几眼,见到的摆设都颇为名贵,她心里有数了:虽说宜春号的本钱是桂家本家出的,按说分红也没有桂含沁一房的份,但十八房这对夫妻私囊甚厚,并不穷于生计。只怕就是桂家衰败了,靠着桂少奶奶娘家和娘舅的势头,他们的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桂少奶奶对蕙娘也很热情,把她让入内堂坐了,握着她的手便道,“患难见人心啊,没事还不觉得,有了事才现出亲戚朋友们的好来今日你来得不巧,含沁倒是进城去了,舅舅让他过去说话,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咱们一边说话一边等他吧。”

  她虽有了个九岁大的女儿,有时看来却仍像是少女,今日穿着一身水红柳绿衣衫,更显得年轻娇憨,仿佛未解人事,连眼前的局面都不能令她感到些许忧虑。蕙娘也有几分吃不准桂少奶奶的心理:他们家毕竟也不是桂家本家,退路要多些,也许桂少奶奶就是因此,才懒得过问呢

  “王尚书倒也有心了。”蕙娘笑着说,“毕竟也是天子近臣,应该还是能帮着说几句话的。”

  桂少奶奶摇了摇头,倒是十分坦诚,“舅舅不会管桂家事的,若我猜得不错,应该想的还是把含沁摘出来。这次皇上只令二哥、三哥进京,对牛家只字不提,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胜负是早已有了定论了。”

  她略带嘲讽地一笑,“舅舅也算是有情有义了,都过去这些日子了,阁老府还一点音信没有。这种事,谁沾着都觉倒霉,在风头火势上能伸出援手的人,本也不多。”

  “杨阁老现在也是头疼脑热的,自己都有一屁股烂账呢。”蕙娘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蕙娘也不提桂家对策,只问她日后打算如何行止,桂少奶奶道,“大不了回西北种田过活,难道牛家还能赶尽杀绝么”

  她玩笑般地道,“从小就是苦出来的,在老太太跟前那几年,穿的都是棉布衣裳,戴通草花。饭桌上也就是两三个荤菜,到了六月里,夏天不好买肉,茹素也是常有的事,那几年打仗,三餐不继了几个月呢难道日子还能比这更苦么要抄了家,我就住到大哥那里去,吃他的用他的”

  桂少奶奶一边说,一边就笑起来,“榆哥也是,一惊一乍的,消息才出来就到我庄子上,非得要把几个孩子给接到他家去。我好说歹说,掰开来揉碎了把道理给说透,我说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真要抄家下狱,放在你家一样也捉去。他方才罢了,饶是如此,这一阵子也是每天都打发人来问好。还有梧哥、檀哥也都有信来,我这几天就光顾着回信了。”

  大家大族就是这样,桂少奶奶无忧无虑的,那是因为她身后有这么个兴盛的家族做靠山呢,就算和母亲关系冷淡,父兄娘舅也不会置身事外的,好歹小家庭肯定能给保下来。桂少奶奶口中不提,私底下恐怕应该是把一些财产已经送到娘家藏匿,所以才这样底气十足。蕙娘心里,不能说没有一点羡慕,她笑了笑没有说话。桂少奶奶看了她一眼,也不提这个了,只道,“和牛家那件事,怎么都有说头的。我看含沁的意思,还不很担心圣意说了,让把当时参与斗殴的那些兵点数十名带来。这句话外头都没传,含沁和我却都觉得,戏肉还在这里。”

  蕙娘精神一振,忙道,“此事竟有转机不成可太后还在,就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们当时的目的,无非也就是让皇上心生疏远之意,不再栽培牛家罢了。”

  “我这也都是听含沁说的。”桂少奶奶道,“你也知道,昭明末年那几个月,东宫羽翼丰满,皇上也就担个虚名罢了。这人嘛,自己怎么对人的,就不希望人怎么对自己”

  她笑了笑,“我们也是猜,总之,含沁觉得今次这事,皇上也是有点故意闹大。真要查出是牛家的问题,趁机也就压一压牛家,若牛家能顶得住,反手就能把桂家给扫一巴掌。反正,皇上自己又不会吃亏皇三子现在不也崭露头角了聪明伶俐着呢皇上自己最近身体保养得好,也许就有些别的想法了呢”

  皇三子的崛起,的确给皇上提供了一个鸡肋的选择,但再鸡肋的选择也是选择。蕙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叹道,“你那个族妹,确实是颇厉害。闲闲一笔,倒把牛家安身立命的不败之地给搅黄了。”

  “这事好像和她还真没关系。”桂少奶奶忙道,“你见了她也不要提起,,七妹也是无奈,我上次见了她,她同我说,太妃要跟着安王就藩,多少年前就定了的。现在她老人家要走,七妹能说什么太妃其实也都是好心,可宁妃就觉得被架在火上烤,几个姐妹事前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为这事,正和她、孙夫人闹脾气呢。”

  这么说,显见得她和杨七娘关系极好,杨七娘才会把心事话告诉出来。蕙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细问,只道,“要是银钱不凑手,只管说一声,宜春号少什么不会少钱的。这些年也颇有些士子受过票号的恩惠。”

  “晋党啊”桂少奶奶笑了,“这帮子生意人也是,朝秦暮楚的。我舅舅上回还说呢,别看盛源号和宜春号这么你死我活的,待他们老乡可是真的下了本钱。不过,这毕竟是武将的事,文官插口犯忌讳,因此有说要帮忙的我们也都回绝了,此事只凭圣裁吧”

  的确,山西人对士子的培养一直都是不遗余力的,尤其是在宜春号和盛源号的老家,只要会读书,就不愁没有饭吃。两家大票号能把路给一直铺到朝廷里去,山西官员之间也极为抱团,绝不内讧。虽说势力尚浅,多数都还是底层官员,但十余年后,这股力量就相当可怖了。只是现在,这股力量终究还不够成熟,要说影响到这种层面的角逐,还略微勉强。蕙娘也不过就是一说,见桂少奶奶自己看得分明,也就不再提了。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她见桂少奶奶真个不大把桂家两兄弟被传进京的事放在心里,也不免颇为佩服她的胸襟:虽说桂含沁一家走不到绝路,但若桂家倒了,他们的将来势必也是黯淡无比。能看开到这份上的人,只怕是不多见的。

  既然桂家无意向宜春号又或者是权家求援,心意尽过了,权家也就只是静观其变。不过半个月,桂家两兄弟就到了京城,封锦还邀权仲白一道参加讯问,权仲白都给推了,直接就说,“桂家有宜春号的股份,我理应避嫌。”

  封锦也就不再坚持,这两兄弟一到京,谁也没能接触便被送进燕云卫衙门,据有心人打探,没送进诏狱,应该只是软禁。之后又是十多天,燕云卫衙门关门落锁有进无出,除了封锦以外,谁也不能随意踏出一步。根据香雾部的消息,皇帝甚至几次亲自出宫,到燕云卫衙门里去。就连西北那边,也是动作频频,时常有信使往返两地。很显然,这是要把牛、桂两家私斗的事大办起来了。

  越是这个时候,权家诸人便越是小心,在桂家那里表过心意了,便不再和孙、许两家有什么接触。蕙娘除了平时到诸亲戚家走动以外,也不大参与别的应酬:实际上现在京城也是风声鹤唳,一般人家,都很少有安排饮宴了。

  到了中秋前夕,因这是一年的大节气,一般宫妃家眷都可入宫觐见探望的,婷娘如今又有了身孕,在宫中地位上升。蕙娘便递牌子进宫去看婷娘,现在她怀孕已有八个月,随时可能发动生产,权家人的确也有几分不放心。

  这一阵子宫中神仙打架,遭殃的凡人不少,几个有皇子皇女的妃嫔都难免要分个立场,婷娘却比较安闲,躲在宫中是万事不阑管保胎。见到蕙娘,也有些宫里流传的小道消息说给她听,两人正说得高兴时,忽听殿外一阵骚动,婷娘眉头略皱,唤人道,“什么事如此喧哗”

  她身边亲近的大宫女便道,“是刚才从太后娘娘宫里传来的信息,说是娘娘忽然晕过去了,这会正着急传太医呢”

  她看了蕙娘一眼,道,“刚才那边宫里一叠声在喊,请权神医被外头听见了,现在都在乱传,也不知太后娘娘出什么事了。”

  蕙娘和婷娘对视了一眼,蕙娘道,“请他可能来不及了,他昨天去冲粹园,说是今日要给人锯腿截肢现在过去,什么时候能回来”

  婷娘忙道,“快去和那边报信,把嫂子的话转述过去,也免得他们胡乱寻人。”

  这宫女自然去办,一时回来道,“贵妃娘娘已经过去宁寿宫了听了以后就改寻欧阳太医,这会人已经过去了。我听说皇上人在宫外,还要派人去报信呢。”

  着急成这个样子,看来,太后的病是不会轻了。蕙娘和婷娘交换了一个眼色,蕙娘便起身道,“我先回去,你这里关门落户,先安心保胎吧。要是太后有事,你少不得也要跟着劳动,还是先养精蓄锐一番为上。”

  婷娘沉着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嫂子尽管放心吧。”

  蕙娘一路出宫,留神看时,果见四周气氛紧张,宁寿宫方向不断有人进出,神色俱都十分凝重。

  待到行至神武门前,却见各宫室方向也都不断有贵妇出来:都是入宫探望妃嫔的家眷们,想来是宁寿宫消息传出后,各自着急回避出来的。蕙娘见权瑞云也在里面,便招手让她过来,两姑嫂相视一笑,蕙娘道,“你进来看宁妃娘娘”

  权瑞云点了点头,略带好奇地望了宁寿宫方向一眼,低声道,“宁妃这一阵和姐姐们闹别扭,爹娘又和她闹别扭,没奈何中秋只好我进宫来了”

  两人匆匆说了几句话,见车马备得,便各自分手回家,把消息给传递出去了。权世赟等人自然忙令人去打探消息,却不想,至晚宫中也戒严了,皇上回宫以后,依然是有进无出。连内阁诸部都遣回官邸,不在宫中值宿,只余御林军在外把守。

  如此一来,自然是全城轰动,一时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到第三日早上,宫中方才响了炮声,开了宫门,第二日召开大朝会,会上也正式颁布消息,宣布太后已然崩逝,举国行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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