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八章_红楼之逆贼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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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八章

  林大人终究是朝廷命官。绑架这种事儿,忠顺王爷和陶啸将军都认为不合适安排在林府。他们早先便已下令,将柳湘芝从京城绑来扬州后,直送往郊外山匪的庄子。

  方才庄子里给陶啸报信,柳湘芝到了。薛蟠遂悄悄来找忠顺,二人连护卫十三一道鬼鬼祟祟溜出林府。陶啸早等在后门外。扬州府不闭城门多年,四个人扬长而出。

  到了庄中一问,忠顺的人只顾着赶路,待人质不怎么友好。柳湘芝这会子还昏迷着,丢在一间空屋子里。众人先查看了柳湘芝的随身之物,皆平平。当中有一个小巧精致的胭脂盒子。薛蟠想起林海买的那一大海胭脂,忍俊不禁。遂收入怀内,预备回头给林海科普一下。

  和尚道“我知道的多些,也擅掰故事,我先去吓唬他。”陶啸点头。

  关人的屋子与隔壁有木门相连,适合听审。忠顺嫌弃门缝太窄。陶啸拔出佩刀朝门沿剁去,剁下一小块木头。屋内搁着几把竹椅和一张粗木长桌。陶啸亲拉木桌和两把竹椅摆在门后,薛蟠命取来文房四宝设于桌上。两位舅舅坐下后旁人才发觉,忠顺之视线碰巧与木门上的缺口齐平。山匪们不觉又钦佩又骄傲。

  两个山匪先把柳湘芝摇来晃去折腾半日还没反应,干脆浇上一瓢凉水。柳湘芝缓缓睁开眼睛。耳听有人喊道“瓢把子,人票醒了。”

  薛蟠此时已换上了山匪的衣裳,挂着佛珠光着脑袋在门外大声诵佛,悠然踱步而入。两个土匪抱拳退下。薛蟠来到柳湘芝跟前合十行礼。

  说时迟那时快,柳湘芝双手同时抖动,两道寒芒直奔薛蟠的咽喉与胸口。却听“当当”“当啷当啷”四声,金属坠地。柳湘芝脸儿更白了。移目地下,只见两支拇指大小的飞镖各自紧紧粘着一颗佛珠,分别坠在薛蟠脚边。薛蟠项上珠串已散开,却并不曾掉落,像一条珠绳搭在胸前。

  薛蟠微笑道“怎么柳大爷觉得,能当瓢把子之人连小小暗器都防不住”

  柳湘芝哑声道“尊驾何许人也,与柳某何冤何仇。”

  “无冤无仇。”

  “有何贵干。”

  薛蟠乃坐下道“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贫僧并不欲要柳大爷性命。此事说来话长。柳大爷愿意坐就请坐,不愿意坐躺着也行。秋凉气湿,贫僧建议你坐着。”

  柳湘芝打量了他几眼,冷笑道“区区贼寇充什么出家人。”说着,挣扎爬起来坐在草铺上,斜睨着薛蟠。薛蟠也趁机打量他。这柳大爷俊眉修目巴掌大的小脸委实长得好,眼神凉飕飕,虽身处困境、杀意逼人。

  和尚咳嗽两声,正色道“情况是这样的。贫僧要查一件事。因那事还没发生,只能逆推。现已知令弟柳湘莲四年后的秋季也就是如今这个季节,孤身在世没有亲人,也没在守兄孝。可推算,柳大爷你最多还能活三年。烦劳你揣度下自己是怎么死的,谢谢。”柳湘芝懵了。薛蟠又加了一句,“贫僧看你一不病二不伤,武艺还挺高强。”

  呆了半日柳湘芝才问“你说什么”

  薛蟠复述了一遍。“贫僧等将柳大爷请来,就是想让你猜猜自己的死因。毕竟我们外人不如你知道的多。”

  柳湘芝恼道“你这和尚是疯子不成我好端端的,哪里只能活三年。”

  “没事没事,你就当这是个假设。”薛蟠道,“现假设你还能活三年,你觉得自己会是怎么死的你家祖传的雌雄鸳鸯剑你怎么没带在身边”

  柳湘芝猛然睁圆了眼“你如何知道我家有雌雄鸳鸯剑。”

  “哎呀那剑又不值钱。”薛蟠摆手道,“不过是你准弟媳妇得用那个吻颈自尽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想救你。”柳湘芝讥诮的瞧着他。薛蟠摸摸光头,“越是实话越没人信。我若告诉你我不过是瞧渺渺真人不顺眼、诚心想让他收不到徒弟,你信么”

  “渺渺真人是谁。”

  “令弟的师父。”薛蟠道,“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当我是个说书先生,说了一段前朝市井闲话,如何”柳湘芝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薛蟠遂直将原著中柳湘莲的故事细说一遍。以“一个京里头有名的纨绔”替代自己,其余贾宝玉、贾珍、尤三姐等悉数使原名。柳湘芝听得瞠目结舌。偏最末薛蟠还再三强调,“此乃故事,不要当真。”过会子又说,“令弟之性情实在草率。定亲草率、悔婚草率。不过倒也侠义,当得起素性爽侠,不拘细事之批语。”

  俗话说长兄如父。他们家老子娘去的早,本是柳湘芝将弟弟抚养成人的。柳湘莲是个什么性情他能不知道么本待不信,偏薛蟠所言每一件皆是他弟弟做的出来的事儿竟越想越真。

  薛蟠又道“柳大爷若活着,便有人能约束着令弟不得妄为。则尤三姑娘就不会死,令弟也不会看破红尘出家。”他拍手道,“渺渺真人白忙一场,半个徒弟没捞着阿弥陀佛,贫僧最爱破坏别人安排好的剧本。你想想,可有仇家可跟人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柳湘芝神色一动,眼中闪过几丝复杂。薛蟠好整以暇等着。良久,柳湘芝摇摇头。薛蟠微笑道“其实贫僧觉得,当今世上能救你的人没几个。”

  柳湘芝道“阎王爷要谁三更死,谁还能活到四更天不成。”

  “世事如混沌,牵一发而动全局。死马当活马医也不妨试试。再说,柳施主原本不是短命之相。”薛蟠合十垂目道,“就因为你弟弟有慧根、某道士想让他看破红尘,你就得死。你服气吗”

  柳湘芝猛然抬起头,偏又是久不开口。薛蟠正琢磨着要不要弄本书来看,他忽然说“北静王爷。”

  薛蟠微惊,合着这哥们是专替王爷预备的。想了想道“不大可能。”

  柳湘芝哂笑道“搭不上”

  “不是。后年八九月份北静王爷就叫水溶了,且仿佛也不在孝期。故此如今这位北静王爷死得比你早。咦,对啊”薛蟠思忖道,“谁都不知道你是几时死的。说不定你更早些哎呀那你不是也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光景了”

  柳湘芝脸上抽搐了好几下。隔壁传来忠顺王爷那实在忍不住的爆笑声,随即变成闷笑。从闷一阵响一阵之变化听来,明二舅的脑袋大概塞在陶四舅怀里打滚。薛蟠指里屋的门道“那是我们寨中的另一位瓢把子明道人,江湖绰号神都龙王。”

  柳湘芝对门拱手“失敬。”过了会子,苦笑道,“我有个相好,正是他的女人。”

  呦合着你是男女通用。薛蟠点头“你送了他一顶绿帽子。想来是顶极小极偏的小帽子,斜戴在后脑勺上”

  “是顶大帽子,戴在正中。”

  两间屋子皆静默。

  “柳大侠好色胆”薛蟠站起来合十行礼,“贫僧很少佩服好色之徒,真的。”乃顿了顿,“如此,柳大爷必然是翅子窑的鹰爪孙无疑了。贫僧想知道您在哪个衙门。”

  柳湘芝瞥了他一眼“要紧么”

  “要紧。”薛蟠道,“因为北静王爷也不足五十岁,身体健壮无病无伤。若是他察觉到绿帽子杀了你,他怎么会死为何世子水溶好生生继位了莫非是王妃替情人报仇或是奸事败露、你与王妃联手杀他自保,那你又是怎么死的被自己人灭口”

  柳湘芝懵然。半晌才说“这个我岂能知道。若知道就不会死了。”隔壁忠顺王爷开始新一轮正弦波爆笑闷笑。

  薛蟠略有歉然,弯腰从地上捡起飞镖和佛珠,一手一套。柳湘芝立时道“磁铁师父之佛珠并非木头的。”

  “对。”薛蟠拔下自己的佛珠一颗颗扣回珠串上接好。“看着像木头,只是请了手艺精妙的刷漆师傅罢了。”

  “难怪方才的声音不像是木头撞铁。”柳湘芝轻轻点头。薛蟠将飞镖还给他。柳湘芝反手一转,捏着飞镖以镖尖子抵住薛蟠的手腕子,冷笑道“我这镖上有毒,见血封喉。”

  薛蟠扯了下嘴角“没有。玩毒镖的人教不出柳湘莲那样的弟弟。”柳湘芝稍怔一瞬。薛蟠无事人般撤开手。“而且我国并没有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即使箭毒木毒液也是对心脏起作用的。从体外刺入的毒素不论如何都得通过血液流动才能传输到身体别处,就像蛇毒。基础医学常识贫僧还有。”

  柳湘芝听糊涂了,半晌才颓然道“我这镖上真有毒。”

  “哦。那你也不能杀贫僧啊。”薛蟠指指隔壁。“尤三姐死掉之前渺渺真人是不会搭理柳二郎的。”柳湘芝垂头不语。薛蟠对隔壁喊“明道长,贫僧就问这么多,换人审吧。”忠顺王爷在隔壁懒洋洋“嗯”了一声。柳湘芝抬起头来微微侧耳,大约觉察出声音耳熟。

  薛蟠几步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回来了。“对了。贫僧跟柳大爷借个东西,用完还你。”他取出那盒胭脂。“这是你在哪儿买的我要跟傻直男装个逼。”

  柳湘芝看了一眼“这是红香堂的胭脂。”

  “嗯”薛蟠登时挑眉,“红香堂袁掌柜的红香堂”

  “正是。师父何故惊诧”

  “如此说来,你是锦衣卫”

  柳湘芝大惊“师父何出此言”

  方才他的瞬间神态,薛蟠已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为袁掌柜在锦衣卫里头是专门负责清理门户、收拾自己人的。”柳湘芝脸色骤白。薛蟠恍然。“这么看你九成是他弄死的。那北静王爷又是怎么死的你杀的吗”

  呆了半日,柳湘芝摇头“我只同王妃套些消息罢了,从来无意伤害王爷。”

  “这样啊。”薛蟠拿着胭脂细看看。“这玩意,你预备送给王妃”

  “那是我串戏时使的。”

  “哦对,柳湘莲也喜欢串戏。”薛蟠点头。“你让他少串戏吧,他那整件事不论是被纨绔盯上还是被尤三姐看上,皆从串戏而起。”柳湘芝苦笑。“王妃久居深宅大院,身边各色婆子丫鬟太监。你怎么勾搭上她的扮作戏子”

  柳湘芝面无表情道“师父可真会套话,比我强多了。”

  “我觉得吧。”薛蟠正色道,“柳湘莲喜欢串旦角,说不定是为了怀念你。”

  柳湘芝皱眉“我还没死呢。”

  “我知道。我这不是说以后吗”

  柳湘芝无语了。

  薛蟠又看看胭脂,自言自语道“只怕得查查这里头有没有慢性毒药。”乃推门而出。

  来到隔壁一瞧,桌上的文房四宝已被扒到到一头去了。忠顺与陶啸并排瘫在大竹椅上,四条腿高高架起,姿势甭提多难看。陶啸两手握着忠顺一只手。薛蟠抽了抽嘴角“你俩能稍微照顾一下单身狗的眼睛不”忠顺瞥了他一眼,把另一只手也塞过去,陶啸忙一并握了。薛蟠见还有几只竹椅,便搬了一只往前挪,挪至看不见他俩的角度,端端正正坐如钟。

  王爷自己不会审人,自然是十三上。他特换了双道士的十方鞋和山匪的衣裳。乃先收走两只飞镖,又亲自将柳湘芝从头细搜了一遍。笑容可掬道“两位瓢把子皆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不是。我以为,像柳大爷这般锦衣卫的老人儿,纵使上了诏狱里头那十八套家伙,也未必能撬开你的嘴。不过柳二爷岁数不大吧既是素性爽侠,想来没吃过什么苦”

  柳湘芝大怒“不许动他”

  十三依然笑呵呵道“贫道说了不算,柳大爷说了算。再者,你都没几个月好活了,还计较什么”

  柳湘芝被堵得哑口无言。良久,长叹一声。他如今已是瓮中之鳖,还被捏住了七寸。

  十三乃问他是何时、如何进锦衣卫。

  原来事儿出在十九年前之二月。当时柳母正怀着柳湘莲,在家门口险些被一闲汉撞倒。那闲汉非但骂骂咧咧,还打了柳母一巴掌。柳父赶出去保护妻子,因心下着急兼闲汉武艺太差,失手将之打死。柳湘芝给往牢中给父亲送饭时,有个人问他想不想救父亲出狱。他立时答应。

  薛蟠翻了个白眼,喊道“柳大爷,你看过水浒传么这不就是智多星吴加亮用烂了的手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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