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9、第六百八十九章_红楼之逆贼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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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9、第六百八十九章

  锦衣卫忽然大方,将三皇子逼宫案的卷宗摊开在不明和尚桌前。和尚粗略推论。

  毕得闲听罢想了想:“今上帝位难有动摇,此事过于仓促。”

  “忠顺王妃说得明白。今上当场封京营节度使在人家计算之中。皇帝被挟持,太上皇必派高手出来。拱卫京城的军职他岂能让儿子做主?爷俩的关系必定激化。”薛蟠吃了口茶,“不需要跑得过熊,只需要跑得过你。刺客可以弑君而没有动手,原因只有一个:今上若死,帝位轮不到他们主子。”

  众皆沉思。黑汉子忽然说:“不明师父,你疑心义忠亲王余党另投新主?”

  “嗯,二皇子失踪有他们的痕迹。”

  “地道,义忠亲王知道。”

  “啊?这么说三名刺客真是义忠亲王的人。”薛蟠不掩失望,“庆王整个儿空手套白狼,什么都没损失。兵将是朝廷的兵将,儿子是皇帝的儿子。”

  毕得闲掐掐手指头,没说话。黑汉子与他对了个眼神。薛蟠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凑身子近前低声道:“哎哎老毕老毕~~”又看一眼黑汉子,谄笑道,“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毕得闲吃罢杯中茶水,出言告辞。不待仆人大叔推他,他自己先转动轮椅。转的时候,双手趁势比了下大拇指。薛蟠了然——御书房刺客没失手,皇帝不能再有子嗣了。强忍着心中狂笑,绷出面无表情。

  黑汉子咳嗽两声。毕得闲又转了回来,歉然拱拱手。黑汉子乃询问那位三痣道人。这玩意本是小朱临时编排的瞎话,已放鸽子回来打招呼。薛蟠便顺着他的稿子扩充些细节,活灵活现。

  老毕二次告辞。薛蟠忽“哦”了一声:“李叔,诸位,跟你们打个招呼。”

  “嗯?”

  薛蟠正色道:“端王家暄三爷说想娶茵娘,贫僧不打算答应,故此才送她去东瀛的。可我方才已说过,茵娘的婚事自己做主。她若沉迷美色,贫僧也没法子。那位的母亲可是因美貌被强抢入府的。”

  几个人皆大惊。他们都知道司徒暄和赵茵娘共同负责两府山东山西一带的海货生意,也知道二人是好友。只是身份相差悬殊,谁都没往那上头想。

  毕得闲皱起眉头:“暄三爷心思可不小。”

  薛蟠龇牙:“张大掌柜跟他摊了牌。若娶我们家的女孩儿,玉玺什么的想都别想。他答应了,说愿做贤臣。横竖有贫僧在,他不会落到梁王的下场。”

  毕得闲、黑汉子和李叔齐刷刷抽了口气。端王世子和庆王世子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人。端王世子为君则必是贤主,亦多半是庸主。庆王世子暴君预定,却能扫平当今这种诸王混乱之局。这桩婚事一旦作成,朝局变数可就大了去——庸主得贤臣一样可开太平盛世。

  亲自将客人送出去,大和尚回到自己屋中。顾不得天气炎热,紧闭门窗、放声大笑了足有一刻钟。

  跟老毕这么多年的交情,默契已足。

  老毕方才掐手指,就是光明正大的在盘算皇子们。老大废了,老二失踪了,老三逼宫了,老四出国了。老五显见不成器,还得罪容嫔惹皇帝不满。老六也显见不成器,王熙鸾在他家里埋下了个夏金桂。老七老八亦没看出好来。老九太上皇不屑一顾,满朝儒士不支持。老十背后是鞭长莫及的婉太嫔,还会让太上皇想起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奴才袁公公闻嬷嬷。

  龙椅是个冷冰冰的传承,太上皇不得不重新考虑第二人选。

  时间倒回去年,二皇子其实是他大哥之后最有利的太子竞争者。义忠亲王余党伙同庆王弄掉康王最后两个有能力的儿子,很说得过去。薛蟠做梦都没想到二皇子这口黑锅最后居然能扣给庆王,简直喜大普奔。

  客人才刚走不到半个时辰,李叔又回来了。遂与大和尚重新坐回湖边水亭,相对无言良久。

  最后还是薛蟠先开的口。“李叔,天家与别家最大的不同就是权力高度集中,圣人事实上只是个太子。想保住龙椅还得看胸襟。他能不能别把个人喜好带入储君选择,立四皇子。”

  李叔摆手:“不成,四皇子不听话。”

  “他自己难道就听太上皇的话么?”薛蟠望天。过了半晌又说,“三皇子肯定更不行?”

  “老圣人已连夜将三皇子送出宫,不知藏去哪儿。”

  “卧槽!至于吗?亲生的哎。”

  “弑君弑父皆死罪。”

  薛蟠嗤道:“一个本事这么大的儿子长到二三十岁,自己半点不知情,皇帝很恼火吧。由此又将怒气归咎到废后张氏头上,愈发不喜欢司徒小四。呵呵。”

  李叔苦笑不语。半晌道:“师父忌惮九皇子,可是因为他舅舅。不染指前朝便好。”

  薛蟠翻翻眼皮子:“说的容易。陛下非要立他,林大人也只能拥护,贫僧亦不会找麻烦。万一十年后老三老四,嗯。贫僧非但自己袖手旁观,还会想法子拉着老林袖手旁观。”

  李叔抬头盯着着:“若太上皇行废立呢?”

  薛蟠摊手:“您老觉得这种事是老林一个儒生能左右的、还是贫僧一个和尚能左右的?”乃拍案嗐声,“所以说啊!立四皇子皆大欢喜。重复一遍,别把个人喜好带入储君选择。”

  李叔长叹摇头:“来日张氏做皇太后,焉能放过容嫔和九皇子。”

  薛蟠无言以对,亦知道皇帝钻了牛角尖——通常的处理是张氏病故于大高玄观。会钻牛角尖,说明心态已不平稳,刺客最后那一剑影响巨大。其实和尚本可以出个主意:秘密立储,将“传位予四皇子”写在“正大光明”匾额后面。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合十诵佛。

  二人尴尬了半日,薛蟠忽又说:“哦对了。废后的亲侄女张小姐,您老还记得么?”

  “记得。”

  “她有男朋友了。姓胡,松江府华亭县人氏,建筑工程师。其实是张小姐国画提升班的学生来着,追了她挺久的。全家皆寻常百姓,伯父中过秀才但已过世。开始谈婚论嫁。”

  李叔呆了半日:“张老太君只怕不会答应。”

  “关她什么事儿?又不是她结婚。”薛蟠耸肩,“杜萱和信圆师父都把过关的。”

  “也罢。”又尴尬许久,李叔道,“我去劝劝赵二姑娘。”

  薛蟠长叹:“如果劝有用……”

  李叔也长叹,告辞而去。

  次日下午,林黛玉腰系紫薇软剑赶到金陵。薛蟠觉得她的演技尚待修炼,锦衣卫里又都是神人,还是过后再告诉因果的好。遂只说了这软剑可能还有同胞兄弟,一面去毕得闲处请人。老毕说没谁住在他那儿,喊个手下去通知黑汉子。

  许久,黑汉子领了几个人过来。薛蟠一眼瞄去,跟着的多半是相貌平平的主儿。独有一位年轻人,虽面无表情,模样却比旁人英俊得多、气势压根藏不住。

  两把软剑搁到一起,剑鞘炫彩夺目。林黛玉看着极喜欢,偷偷踢了薛蟠一脚。薛蟠龇牙。她还想要另一把;可那是砍坏了皇帝马赛克的凶器,忒不吉利。林黛玉看和尚只顾着跟黑汉子扯些不着边际的事儿,知道不好办,有些失望。薛蟠偷偷瞄一眼帅哥:这位眼观鼻鼻观心。

  东西比对完成,紫薇剑还给林大小姐,黑汉子告辞。薛蟠亲自送他。从薛家外书房到大门口距离不短。走着走着,那帅哥悄悄往廊柱后一闪。薛蟠看在眼里,心中翻了个个子:这么大的烫手山芋凭什么丢给贫僧?可他还真不敢当面拆穿,强忍着憋屈假装没留意。

  好巧不巧的,前面忽然拐出来个人,冲着薛蟠招手:“薛大哥哥~~有客人啊。”

  薛蟠大喜。来者正是贾探春,聪明孩子。口里没事人般说:“嗯,送客呢。”冲她使了个眼色。

  探春全当没看见,朝黑汉子点点头,又道:“门子大叔说阿玉在外书房。”

  “没错,你过去便好。”

  探春与他们错身而过往前走,眼睛四面溜,忽然大喊:“哎!你什么人?”

  薛蟠好悬没绷住笑出声,趁势回头一望——贾探春双手抱臂眉头紧锁,瞪着柱子后头那哥们。薛蟠急忙往回跑。帅哥硬着头皮两步走了出来。薛蟠打量他几眼,回头望黑汉子。黑汉子苦笑,一言不发朝薛蟠拱手。

  薛蟠惑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帅哥沉声道:“我姓易,双名无名。”

  薛蟠怔了半晌,“砰”的手拍额头:“大叔……你们过分了啊。真的过分。”

  黑汉子长叹:“数遍天下,唯有师父这儿安全些。”

  “大佬,您不觉得隔壁——”薛蟠手指忠顺王府方向,“还有松江职校更安全么?”

  “那得多少人盯着。”

  “贫僧家盯着的人会少?再说我家到处是小姑娘,他模样又好、又大老婆小老婆一大群……”

  话未说完,那帅哥双腿一软、靠着柱子坐下,眼中瞬间滚下泪来。黑汉子也神色沧然。薛蟠倒吸一口凉气。许久,长诵了声“阿弥陀佛”,不免陪着掉泪。

  皇帝把儿子家给灭门了。别人都以为他下不去手,他真就能下得去手。

  半晌,黑汉子从腰间解下软剑道:“此物只当我贿赂师父。帮个忙吧。”

  薛蟠一愣:“大叔不要?”

  “我已看明白了。”

  薛蟠慎重接过软剑,口里道:“这玩意肯定特别值钱。贫僧是个商贾,爱钱受贿天经地义。”黑汉子微微一笑。“就是贫僧不会使,回头得请位先生。”

  黑汉子道:“我会使。”

  “啊?”

  “我教师父如何?倒不难。”

  “那多谢您老。”薛蟠龇牙,贫僧敢不答应么?“先生尊姓?”

  “这个不要紧。”

  “行!姓名不过是个代号。你长得挺黑,就叫您……额,熊先生如何?”

  黑汉子脸色瞬间有些奇怪、又瞬间收敛。“无碍。”

  薛蟠忙恭敬行礼:“熊先生好。”

  乃约定每天下午熊先生来薛家传授软剑剑法。薛蟠接着送客人出门,眼看他们上马远去方转身。

  回去一瞧,太阳穴登时疼了起来:贾探春抱膝盖靠隔壁柱子坐着,与易无名脸对脸。她在说学校里的社团活动如何如何。

  眼睛余光瞥见大和尚回来了,探春道:“薛表哥时常说,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遭际大悲,何妨暂逃避些时日,过几个月再面对。”言罢撇脱站起身,朝薛蟠摆摆手:“我去找阿玉。”遂走了。

  薛蟠盘腿坐在她方才所坐之处,抬眼往廊檐上望。“小姑娘言之有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没法理解易先生心情。但我支持你暂时逃避。或是寻个法子大哭出来,发泄情绪终究比憋着强。”

  易无名怔了许久道:“我哭不出来。”

  “后悔不?”

  “后悔何用。”

  “你还年轻。后悔可以警示你,后续的几十年万万不可再犯相似错误。不要被人撺掇去做会连累亲人的事。”薛蟠看着他,“贫僧稍有犹豫,还是决定告诉你。钱将军自己的家眷全都送走了。”

  易无名双拳捏得咯吱响。

  薛蟠合十闭目,诵了遍《地藏菩萨本愿经》。乃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先给你安排住处。单独呆着肯定会很难受,贫僧送你一只木鱼两卷经文,难受就敲木鱼读经。先熬过这段时间再说。哦对了,如果方便,明天贫僧想介绍一个朋友跟你认识。”

  易无名已站起身来:“何人。”

  “是我们家一处乐器行的掌柜,姓熊。”

  易无名看了他一眼,重复道:“姓熊。”

  “熊掌柜跟你一样,全家都没了。且全家都没得特别冤特别惨。险些自尽,花了很不短的时日方逐渐走出来。他必能体谅你的感受,说不定还能给点儿建议。”当年被顾芝隽骗身骗心的那位花三娘,在熊掌柜铺子里当伙计。二人前年成亲,已将从前痛苦淡化,日子也欢喜热闹。熊掌柜弟媳妇因生得貌美被财主看上,至全家惨死,终是出家为尼了。“哎我说,你表情为何那么奇怪?”

  易无名迟疑片刻:“不明师父,你为何要称呼那位做熊先生?”

  “本想说黑先生来着,又觉得跟庆王府的老黑重了,临时改口。他那体形,又黑又壮,不像一头大黑熊么?”

  易无名又看了他两眼。“那位大人,真的姓熊。”

  薛蟠僵了僵:“额,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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