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第二百二十五章_红楼之逆贼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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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第二百二十五章

  北风吹荷衣,萧飒景气凉。江南暮雪,松竹挺立,煞是好看。姑苏城郊一处庄子中,有人推开房门,走入一位手提竹篮的汉子,笑呵呵道:“嬷嬷好啊。今儿腊八,来喝碗腊八粥吧。”

  房中坐了位四十来岁的妇人,抬目望了一眼,发觉送饭汉子身后还跟了个人。来者是个道士,身穿青布道袍,四方脸儿。“这位道长却是眼生。”

  道士道:“我是刚来的,想告诉嬷嬷一件事。”

  “道长请说。”

  “嬷嬷先喝完粥不迟。”道士微笑道,“不然贫道恐怕嬷嬷喝不下。”

  嬷嬷冷笑道:“道长放心,我胃口好的很。但凡你们不害我,我必活得好好的。”

  说话间送饭的汉子已打开竹篮盖子,取出裹在棉布中的大盖碗。嬷嬷只当此二人不在,自顾自的喝起了粥。喝完还赞道:“熬得不错。”送饭汉子朝她点点头,收拾东西走了。

  道士这才正色道:“都城传来消息:宫里头盘算好了,等过完年,大概正月十八十九的样子,诏告天下皇太后薨逝,而后治丧。”

  嬷嬷大惊:“胡说!太后娘娘必能长命百岁!”

  “李太后早死了,你不知道么?”道士诧然道,“没人告诉你?”

  “混账东西!”嬷嬷立起身喝骂道,“竟然敢咒太后!”

  道士委屈道:“她老人家真的死了好几个月了。贫道当您老早知道呢。只秘不发丧罢了。”

  “胡言乱语!太后宾天乃天大的事,岂有秘不发丧的道理!”

  “因为钱。”道士遂将宫妃娘家修别院省亲接驾、圣人老圣人皆预备了许多木方石料抬高价钱之事说了。“她为太后,一通丧事办下来可得琐碎死人。有官爵之人连同诰命悉数入朝随祭,而后请灵入先陵。偏先陵还在孝慈县,大冷的天儿怪折腾的。已有几户消息灵通的人家寻借口离京过年了,或是早早放出话去说染病在床,好避开那些劳神事。”

  嬷嬷呆若木雕泥塑,随即咬牙道:“我不信。”

  “本也没指望嬷嬷这会子就信。”道士道,“只事先告诉你一声。等消息传过来,自然领嬷嬷去外头看告示。”言罢转身离去。

  嬷嬷怔怔的坐在床上六神无主,须臾掉下泪来。道士双脚才离开屋子、手还没抓到门沿上,嬷嬷忽然喊道:“谁做的!”

  道士道:“约莫小半个宫中的主子都有份掺合,主事的是婉太嫔,郝家大爷也帮了两手。”

  嬷嬷登时冷了脸,讥诮道:“好蠢的栽赃陷害。”

  “郝大爷想掌权。”道士道,“他老子、姑妈做主已经太久了,还把大好局面弄成这样,皆是他们性情迂腐、行事老套、自负轻敌之故。嬷嬷可知道,当年郝大爷本可以正经考科举的,郝大老爷和李太后皆不许他过于招摇,只命中了举人便作罢。春闱时他人就在京城,竟被锁于屋中不得而出,硬生生错过考试。如今这个岁数,再想堂堂正正走明路已是不成了,唯有一世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憋屈几十年了。”乃轻轻阖上房门,喊看守过来上锁。

  嬷嬷眼睛登时红了,牙关紧咬双拳紧握。外头卡塔一声,两个男人在门口寒暄“你们辛苦”“你们才辛苦”“你们更辛苦”,随即那道士说“贫道告辞”。嬷嬷忽然大声喊:“莫以为栽赃大爷我会相信。”

  道士立在窗口悠悠的说:“嬷嬷不是已经信了么?”顿了顿,“皇太后是何许人也。若非内有大奸,焉能落入旁人的套子?她可从来没信过婉太嫔。”拿起脚走了。嬷嬷心内翻江倒海不提。

  两天后,金陵城最大的房产牙行外进来了十几个人。为首的三位皆披着貂裘,显见是主子。一位俊美华贵,一位粗犷豪迈,一位明朗活泼。前两位三四十岁,那小的二十左右。因他们的排头实在阔气,牙行掌柜比伙计还快些,率先蹿了出去,迎着人打躬作揖:“三位大爷来啦~~大爷里面请。”乃恭请三位坐下,喊伙计上茶。一群人围着着爷仨团团转。

  “不要忙。”有个身穿藏青色锦袍、管家模样的方脸男人趾高气昂走上前来。“你就是掌柜的呀——”

  “是是,小人就是掌柜的。”

  管家四顾一圈儿,看伙计客人个个伸头往自己这边往望,摇头晃脑道:“我们家爷不使外头的茶具,亦不吃外头的茶叶。只略借你们铺子里的水使罢了。”说着,后头上来手提漆盒的三个小子。头一个取出几只云龙献寿式雕漆填金的托盘,第二个取出一套甜白色模印龙纹的薄胎官窑茶具,第三个取出一只天青色刻云纹玛瑙釉汝窑茶叶罐。单这几样东西已把满堂的闲人看了个目瞪口呆——有钱啊!掌柜的伙计遂愈发恭敬。

  管家这才告诉他们,自家爷们姓王名忠顺,是京城来的大富商。旁边那爷俩姓萧,名字你就不用管了,横竖我们爷养活他们。如今我们要全金陵最好的宅院,你只管捡贵的呈上来。管家自是喜得无可无不可。这么大宗的生意若能做成,开张吃三年!欢欢喜喜捧上簿子来给管家挑。

  管家一面翻一面挑剔。“这么小的宅子不用送来我们爷跟前,不入眼。”“这都快要出城郊了,难不成我们爷住到郊外去?”“这池塘上连座九曲桥都没有,还玩什么?”眨眼几本簿子翻了个透。

  管家来到主子跟前陪笑道:“爷,萧大侠,小主子,奴才挑出了三处依稀尚可。各位主子看是奴才自去、还是主子也一道瞧瞧?”

  那萧公子率先发话了。“我要去看!爹,只当逛逛江南园林也挺好玩儿的。”

  王大官人笑眯眯道:“瑛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管家答应一声回头望掌柜的。“可听见了?”掌柜的连声答应。

  遂拉出马来,掌柜的亲陪着他们往三处看宅子。

  没想到这位王大官人比管家还挑剔。那萧家父子说三处都好,这王大官人一处都没看中,直抱怨金陵没有好宅子。掌柜的忙作揖道:“大爷,这眼看都过年了,许多人家懒得布置这些事儿。爷不如先委屈在略逊一等的宅子安歇,等过了年自有新的好宅子出来。”

  管家登时立起眉眼:“放肆!我们爷是能受委屈的人吗?”

  掌柜的苦着脸低声道:“大爷,这实在没有更好的了。”

  有个跟着的长随随口说:“先头第一家,路口那处倒好,梅花腊梅花同时开得极盛,耸出墙头来,隔壁都能闻见香气。我瞧着大门角门都紧闭,不像是有人住的模样。”

  管家忙问:“那家主人是谁?”

  “小人这就让人去打听!”掌柜的急忙喊了个伙计,让他上第一家左近探听路口那宅子主家是谁。这一大群暂且回铺子去。

  歇息了会子,伙计回来了。他道:“回各位大爷的话。那户人家怕是不会卖宅子的。人家有钱。”

  王大官人“啪”的一声撂下茶盏子,面沉似水。

  掌柜的忙问:“那是谁家的?”

  伙计道:“宅子原本是大盐商钱老爷的。前年年底他家犯了事,要罚一大笔银子。隔壁街的皇商薛家大爷出大价钱把那个买了下来,修缮屋舍、种植花木折腾了上年。直到今年年初才弄好,派了管事仆妇园丁在里头好生维护。近些日子才知道,原是薛大爷的表妹与扬州盐课林老爷家的公子定了亲,那宅子是送表姑娘的嫁妆。本来早两年就要成亲的,因林大爷在守孝,只得外后挪。明年春天就该满孝了。”

  王大官人嗤笑道:“纵然他们家姑爷满了孝,明年也成不了亲。”乃向管家道,“你拿我的帖子去见不明和尚,说我要买那宅子,不拘多少银子。还有一年多的功夫,足够他另外预备了。”管家爽利答应着。掌柜的、伙计、客人都懵了。

  萧公子说:“爹,还不知道里头如何呢。先进去瞧瞧好不好再说。”

  王大官人道:“也成。”乃命管家,“照瑛儿的意思说去。”

  管家行礼道:“奴才遵命。”登时起身走了。

  有人心中暗想,薛家那小和尚素来不吃亏的。预备好的宅子岂能卖给他们?今儿必热闹,哎呀我把赵贤弟喊过来一道瞧。遂跑去喊人。掌柜的心想,不明和尚本是只笑面虎,与府尹贾大人交好,这位王大官人瞧着也不是善茬,待会儿不会打起来吧?忙命小伙计上衙门请两位官差过来。

  等了半日,官差也来了瞧热闹的也来了。忽然听门外马蹄声响止,有人问道:“是这儿不是?”

  “正是。不明师父请。”

  随即是下马的声音,众人聚精会神等着。只见一条红色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大伙儿全愣了。只见不明和尚穿着鲜红的袈裟,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眼睛一溜便直奔王大官人而去。乃合十行礼:“阿弥陀佛。王……”

  “咳咳。”管家在旁轻轻咳嗽。

  “哎呀王大官人。”不明和尚笑容满面,“京城一别多日不见,王大官人竟跟服了定颜丹似的,如当年一般风采照人。”

  王大官人瞥了他一眼:“你小子比当年油滑了许多。”

  “贫僧哪儿有啊!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一如既往的诚实敦厚。”管家和掌柜的同时嗤笑两声。看热闹的和官差眼睛都直了。

  王大官人道:“本……我瞧你那座宅子不错,回头去细看看。我知道你小子打从出生就坐在钱眼里。若好,银子自少不了你的。”

  “贫僧知道王……大官人财大气粗。”不明和尚忙说,“您若喜欢只管笑纳,银子本是小事。”围观群众闻言下巴掉了一地。“只是您老方才说,纵然林大哥满了孝明年也成不了亲是怎么回事?”

  “这个你就不用问了。”王大官人闲闲的道,“横竖少说还有一年多的功夫。”

  不明和尚眼神闪动:“一年多?多多少?”

  “一两个月吧。”

  不明和尚轻轻点头:“贫僧明白了。时日充裕,多谢王……大官人提点。”又想了想,谄笑道,“那……咱们这就去看宅子吧。王大官人请。”

  王大官人“嗯”了一声,慢悠悠站起来。那萧大侠忙上前拉了他的手,萧公子捂住眼睛。一伙人浩浩荡荡出了门。须臾功夫管家又回来,向掌柜的道:“劳你跑了大半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是我们爷赏你的。”说着甩出一大叠银票子。掌柜的喜出望外,忙不迭的说了一串恭维吉利话。待管家走了一点数目,竟有二千两之多!掌柜的跟中了定身术似的,整个人都呆了。

  金陵城出了如此大佬,焉能没有人留意?次日,各家各户许多人涌向薛家那嫁妆宅子探听。

  此处门口已有了门子,乃是从薛家临时派过来帮忙的。原来昨儿王大官人等看罢宅子颇为满意,只有几处需略作修改,薛家将工事一应包下,今儿已安排人手处置了。王大官人暂且先住在客栈,待完工后另择吉日搬进来。

  因昨儿王大官人在牙行摆阔时有两个应天府衙的官差在,贾雨村下衙前便知道了。思忖良久,提笔给薛蟠写了张笺子命人送去。送信的才刚出门没多会子,他又命急追回来,撕了那笺子。

  今儿一早,府衙派了位文吏上薛家找不明师父。门子却说,昨儿大爷紧急安排生意去了,还没回来。那文吏等到中午时分,可算等到薛蟠回来。只见这和尚满眼都是血丝,黑眼圈子重得跟上了戏妆似的,偏他竟精神抖擞。文吏急忙迎上前。

  薛蟠看了看他,随即满面了然,道:“贾大人可是想问昨儿那位阔佬?”文吏轻轻点头。薛蟠微笑道,“贫僧昨晚忙了个通宵,得回去补眠,就不留先生坐了。贾大人只需琢磨琢磨王大官人的名字,自然明白。”乃合十行礼,大步流星进府去了。

  文吏急忙赶回衙门禀给贾雨村。贾雨村倒抽了口凉气——王大官人名叫王忠顺,身边跟着萧大侠,萧公子名叫瑛儿。简直一目了然。那位主儿又来了,还买下了大宅子,这是要长住的节奏啊……只是林大爷和贾家小姐为何要等一年多才能成亲?

  偏这会子有人来报:薛家正大肆采买殡丧用的物什,什么黑布白麻纸钱香烛之类的。贾雨村拍案而起:明年年初有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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