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同尘和光_四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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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 同尘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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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2)同尘和光

  随着一声吆喝,负责业务的管教已带领劳动号的犯人把豆子拉到门口。

  拉进豆子,铁门一关,肖遥和姜小娄他们几个立刻开始分配。按每人一包发完了,肖遥、姜小娄等我们五位的豆子又摊派给**、四川和旧社会等人一半,几个人都直眼看着,一声不吭,好象已经习惯了。我多少有些感觉卑鄙。

  大家早已经各自拿了脸盘,预备装杂质用,等活计一分完,马上就各自为战起来,小院里批批仆仆响起杂豆击打盆底的声音,嘈乱急迫。

  靠西墙有阳光的地方,没人占位,阿英招呼我铺片空袋子,一块儿坐下,拽个脸盆在旁边,跟我说:“不急。”

  缸子捡了会儿豆子,开始在院子里来回溜达着,不时东打一掌,西踢一脚,嘴里也是紧忙,吵得我脑瓜仁儿疼:“鸡操驴,都给我飞起来!”“快!快!”

  缸子是负责“质检”的,属于实权派。

  突然,开锁的声音让大家都为之一震,一些人仿佛惊弓之鸟,姜小娄也耗子似的钻出屋,挤在我和阿英中间摸着豆子,眼睛一个劲朝门口瞟。

  门一开,肖遥立刻神经质地喊道:“起立!”

  大家如触机关,急急从地上蹿起,脸朝墙站成一溜棍儿。

  管教进来了,随手带上门,没说话,一直往里走,肖遥撅着**跟了进去。阿英低声告诉我,这就是卢管教。

  肖遥高声喊了一遍我的名字。我赶紧答“到”,然后一边莫名其妙地望一眼姜小娄他们,一边跑进去。

  “你叫麦麦?”

  “是。”我回答,心里稍显忐忑。卢管教看上去人到中年的样子,穿着制服,没戴帽子,小寸头修理得挺严谨。

  卢管教看了我一小会儿,把手里的本本在桌上展开,是个印刷好的档案登记表。按部就班填完了,卢管教说:“你受过高等教育,跟这帮狗烂儿不一样,要起个好表率啊。”

  “是,卢管教。”

  “进来没人欺负你吧。”

  “没有没有。”

  “行了,干活去吧,有什么事跟肖遥说,不行直接找我。”

  “谢谢管教。”我如释重负地转身跑了出去。对这个管教第一印象不错,心里更塌实了一些。

  卢管教走出来,把一张代金券递给四川:“韩东来,你爹给你寄50块钱来。”

  四川先是意外,马上就说:“您帮我给老家寄回吧,就说我不需要钱。”

  “别装蒜啦,早知道顾家,你就不进来了。”卢管教边说边开门出去,咣当一声上了锁。

  姜小娄看着四川骂道:“此网址已经被屏蔽的,有钱了不赶紧还帐,还往回邮,真奸啊!”

  四川哭丧着脸道:“50块钱够我老家俩月花的。”

  “还他妈孝子啊。”姜小娄道:“准备给我买点什么?”

  “脑白金吧。”阿英说。

  缸子掺乎道:“不如伟哥好啊。”

  “你们还别急。”肖遥坐在门槛上说:“四川我先给你算算帐啊,你用的饭盆儿是号里的,15块一个,你给家里写了两次信吧,两次,墨水钱就免了,信封信纸邮票算你5块,三个月你用了多少手纸?”

  四川辩解说:“我一直用报纸。”

  旁边的马甲立刻给了他一个耳光:“你敢说你没用过手纸?”

  四川嗫喏着:“就一回,是在厕所边上捡的。”

  姜小娄跳过去就是一脚:“狗娘养的,这里是捡东西的地方吗?”

  肖遥恨恨地说道:“好,晚上我给你好好算,让你连个狗逼也剩不下!”

  这些人也太不是东西了。我低下头,默默地捡着豆子。

  给四川算够了帐,缸子和阿英开始较量,象刘三姐对歌似的,比赛讲荤段子。姜小娄企图掺乎进去,但没有两个回合就被淘汰出局,缸子说你小鸡还嫩呢,上不了大台面儿。姜小娄很不服气地挣扎:“你19岁的时候,还不如我呢。”

  这才知道姜小娄只有19岁。

  时间不长,卢管教又折回来,在号筒那边的窗口喊我,说我家里来送物了,然后把一床被褥卷成卷,从小窗口生塞进来。那是我结婚时备的,还没盖过,苏绣缎面新得耀眼,我的眼被刺激得酸了一下。

  “还有一封信,500块钱,签个字。”

  我签字的工夫,卢管又喊肖遥,递给他一个推子盒,要他把我的头发剃掉。

  卢管一转身,我立刻把信展开,是父亲的笔迹。

  姜小娄几个都凑了过来,鸡一嘴鸭一嘴地问着“谁的信”、“写的嘛”,好象外面来的一片落叶也会叫这里的人心动。

  父亲只是在信里安慰我,要我好好和政府合作,另外,他暗示我家里正在为我的事奔波。琳婧在末尾处也是安慰我,让我学会照顾自己。没有一句责怪话,我心里反而更不好受。

  “还是知识分子家庭好啊。”缸子感慨道。

  “过几天我也得给家里写信了。”阿英说。

  “又骚扰人家媛媛吧。”姜小娄挖苦他。

  阿英笑起来:“嘿,骗吃骗喝骗感情呗。”

  缸子招呼我:“我来给你剥头吧,包满意。”

  我用手梳了一把浓密的黑发,让开捡豆子的人,在墙脚蹲下,当推子的阴凉的钢刃贴紧我的头皮,无情地向前挺进时,头皮似乎被掀开一道缝隙,有风吹进来的感觉。一大绺黑发无声地落在我面前,然后又是一绺,再一绺,感觉头上的负担被逐渐解放,直到最后,缸子说“好了”时,轻松异常有飘飘然的美妙,下意识抹一把头顶,已经空空如也,很陌生的感受。

  有种莫名其妙的脱胎换骨的感觉,看着周围的光头们,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可笑的认同感。

  我望和着缸子笑道:“这下就塌实了。”

  阿英赶过来相看我几眼,赞许地说:“麦麦你剃了头,还真有点流氓大哥的味道。”

  我征求意见:“象葛优吗?”

  “象**哎。”缸子夸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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