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突然)_枕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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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突然)

  朝枝阁里,寒酥有一点忐忑地等着消息。窗牖被她推开,从外面吹进来的凉风吹拂着窗下的红梅,卷来一点点芬芳。苏家来了人,此刻正在四房对峙。听说大房的人也过去了,两家正在商议着四夫人的事情。“苏家人已经走了。”翠微转述,“苏家人闹了一阵子,可是他们见了四夫人亲笔写的遗书,就没声了。而且我听说苏家人自己说漏了嘴,四夫人父母原本就知晓四夫人曾和丁良才有过瓜葛。”“苏文瑶有没有说什么?”寒酥问。原本昨天一大早苏文瑶已经回家了,今日又和苏家人一起过来。寒酥是有一点担心苏文瑶在府里住了那么久,会知道之前四夫人掳走寒笙的事情,从而猜到些什么。翠微摇头,道:“都是苏家长辈在交涉,苏文瑶只是去收拾了些四夫人生前的东西。”“娘子就放心吧。苏家人自知理亏,如今见了四夫人留的遗书,只会当她和丁良才私奔远走。如今是商议好对外声称四夫人病逝了。”寒酥又询问:“姨母昨日派的侍卫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我与他们说咱们找了店家的人去帮忙。他们因为醉酒本就担心受责罚,咱们不告诉三夫人,他们感激还来不及。”良久,寒酥缓缓点头,终于可以将这件事情揭过。她看向面前的翠微,微笑起来,诚恳道:“翠微,你也辛苦了。”翠微笑着摇头,道:“只是跑跑腿而已,能帮娘子做事情已经很幸运了。”寒酥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去休息吧。给你两日假。”翠微笑着点头,她转身出去摸了摸自己被寒酥握过的手背,唇角翘得老高。寒酥又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去见妹妹。寒笙坐在桌子旁。练习写字的沙盒被她放在一边,她正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笛子。她总是能听出寒酥的脚步声,寒酥才刚出现在门口,她立刻转过脸灿烂笑着:“姐姐!”寒酥最近太忙了,陪妹妹的时间很少。她在妹妹身边坐下来,温柔道:“上次说要教笙笙吹笛子的。”“嗯!”寒笙使劲儿点头,“姐姐,我昨天晚上梦见仙人国了。”“是呀。好多好多的小仙子,她们拉着我去摘星星。”寒笙笑得很甜。兜兰在一旁笑着说:“昨天晚上我收拾好东西进屋时,笙笙已经睡着了,睡的时候还笑着,一看就是做了美梦。”“是吗?”寒酥望着妹妹,心里有一点异样的感慨。自从妹妹被掳走,她再也不敢一个人睡。妹妹昨天晚上自己睡着了?偏偏是昨天晚上?寒酥轻舒出一口气,温柔道:“姐姐教笙笙吹笛子。”她垂眸,拉着妹妹的小手,教她怎么握笛子。就算她手染脏血,能换妹妹无恙无忧,便都值得了。半个时辰后,蒲英从外面进来,禀话:“表姑娘,有客人来见。自称您家乡的祁氏旧邻。”寒酥询问蒲英:“可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是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不过还有位郎君。二人似乎是兄妹。”蒲英道。寒笙轻呀了一声:“朔哥哥也来了呀!”寒酥微怔了片刻,吩咐兜兰:“给笙笙换一身衣裳,一会儿带去花厅。”兜兰应下,牵着寒笙往里屋走。兜兰心里有些惊讶,寒笙因为腿上的伤和眼疾,一直深居浅出,几乎不见外人。就连拜年,也是只拜了三夫人,府里其他长辈也都没去过。她在心里琢磨着看着来客很重要。寒酥先一步赶去花厅见祁家兄妹。花厅的十二窗开着,她一眼看见祁朔。一眨眼,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他了。祁朔似有所感转过身来,隔着窗外的梅花枝罅隙,望向寒酥。他剑眉微拢,看着寒酥款步走近,慢慢舒展了眉。“寒姐姐!”祁山芙起身直接小跑着出去迎寒酥。两个人拉着手往花厅走,祁山芙说:“上次见了你回家告诉母亲,母亲说你身上有孝恐怕不愿意走动,让我给姐姐来贺新年!”“不知道你们家已经来京了,理应我去登门拜贺。”寒酥又问,“伯母身体可还好?”“好,就是很想你——”祁山芙拉长了音,“的糕点!”寒酥弯唇,软声:“过几日必然要做了糕点登门看望才是。”这般说着话,两个人就已经走进了花厅。寒酥抬眸望向祁朔,端庄地福了一礼:“祁家兄长。”祁朔听着她这称呼有一点别扭。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她站在午后灼暖的阳光下,弯着眼睛喊他朔哥哥。祁山芙若有所思地望了哥哥一眼,立刻又问寒酥:“笙笙呢?我可想她啦!”又说了几句话,寒笙就被兜兰牵了过来。“笙笙!”祁山芙像一只轻盈的小蜻蜓在寒酥身边翩翩飞过,直奔寒笙而去。她在寒笙面前蹲下来,拿出一条自己编的手串在寒笙面前晃了晃,上面的小银铃发出悦耳的声音来。“我给笙笙编的哦,只给笙笙编的哦,你姐姐都没有哦!”寒笙被她故意逗小孩子的语气逗笑了,咯咯地笑着。寒酥侧身而立,望着妹妹的笑脸,她的眼中也溢出了温柔的笑。她已经很久没听见妹妹这样开心地笑了。祁朔走到寒酥身边,道:“给你带了一盆绿萼梅。”祁朔望着寒酥的眼睛,低声:“你家后院的那一株。”面纱下,寒酥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说什么。那株绿萼梅曾生在祁家,后来枯了,都说救不活了,寒酥偏偏将它移走,试一试换个环境能不能将它救活。后来那株绿萼梅竟真的被她养活了,一直养在她家的后院。她的闺房推开窗户,就能看见那株绿萼梅。祁朔道:“我从军中赶回去时,你家的院子被烧砸毁得不成样子,那株绿萼梅却活着。”活着,却奄奄一息。他小心翼翼将它移出来,就像寒酥当年那样悉心照料。如今又千里迢迢带回了京城,还给她。不远处,祁山芙不知又给寒笙讲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两个人笑闹在一起。祁朔略偏头,视线越过寒酥望过去,开口:“笙笙。”寒笙立刻寻声转过脸来摆出灿烂的笑脸:“朔哥哥。”祁朔点头,道:“带你山芙姐姐出去转转,或者去看看你的新屋子。”“嗯!”寒笙去拉祁山芙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花厅,往她的房间走。她要给山芙姐姐看她最近写的字。寒酥知道祁朔有话跟她说,她让蒲英去换一种茶水,暂时将人给支走。“你……”寒酥斟酌了言语,“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祁朔点头:“汪文康的逼迫,你带着妹妹逃走,后来你躲进了某支归京的军中。”寒酥张了张嘴,再次噤声。那些过往三言两语从祁朔口中说出,她听上去竟有一丝恍如隔世的恍惚。祁朔视线落在寒酥脸上的面纱之上,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轻握了一下再松开。他说:“叔父遇难实在伤怀。前两日父亲还给叔父写了挽诗。母亲时常念着你和笙笙,上次山芙遇到你回去说给她听,又惹她掉了眼泪,她总是担心你们在赫延王府住得不舒心。”寒酥听着这些话,有一点眼热,她略微偏过脸去。祁朔的话还在继续:“母亲让我过来问一问你过得好不好。”母亲让他这样问,他也想这样问。“挺好的。姨母待我很好。”寒酥轻轻点了下头。祁朔望着她,跟着点了下头。片刻的沉默后,他说:“你这一生有没有后悔的事情?”后悔的事?寒酥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猜到了祁朔这么问的原因。她重新看向祁朔,突然有一点不希望他继续说下去。可是祁朔并没有如她的愿。他说:“如果当初我没有去军中就好了。如果当初我在家就好了。如果……”“这次会在京中待多久?”寒酥故意打断了他的话。祁朔沉默了很久,才说:“应该会常住。”蒲英端着新的一壶茶进来,摆在了茶桌上。她的出现打断了屋内的交谈。祁朔喝了一杯茶,才再开口。他说:“这次过来,还是给母亲带句话。她说你和笙笙若在赫延王府住得不舒心,随时搬去祁家。”祁朔目光灼灼地望着寒酥:“祁家,也是你们的家。”寒酥心间有热流淌过,见多了热情冷暖,还能遇到这样关切的旧人,心中没有感动是假的。可是她微笑着摇摇头,柔声:“住在姨母身边挺好的。”她不能带着妹妹搬去祁家,纵使祁家一家人都很好,住过去会宽心不少,可是不合规矩。祁朔对寒酥的反应并不意外。那些开门既见的比邻过往,真的已经是过往了。傍晚,烧过的云霞挂在天边,整个天幕染上一层粉色的云雾。寒酥亲自送祁家兄妹离去。寒笙本来也想亲自送一送,可是她腿上有伤不适合走太久的路,祁山芙捏着她的脸蛋不准她送。送走祁家兄妹,寒酥回到朝枝阁,妹妹在她耳畔不停说着祁山芙跟她说了什么话、祁朔送了她什么小玩意儿。寒酥坐在窗边,望着那盆千里迢迢重新回到她身边的绿萼梅,微微出神。那些美好得宛如美景一样的过往无声在眼前一一浮现,让她贪恋让她怀念也让她伤怀。这株绿萼梅可以重新回到她手里,其他失去的东西还有可能失而复得吗?不知何时,寒笙安静了下来。她摸索着找到姐姐,紧挨着姐姐坐下。她偏过头,将头靠着姐姐的肩膀,跟着姐姐一起沉默。寒酥摸摸妹妹的头。她起身,牵起妹妹的手去用晚膳。用过晚膳,寒酥刚想去读书一会儿,三夫人身边的侍女过来请她。三夫人不在房中。因天气好,她独自在花园散步,听说祁家今天来了人,便将寒酥叫过去,让寒酥陪她走一走说说话。三夫人向寒酥询问了祁家的事情,寒酥皆照实说。三夫人点点头,道:“祁家原先获罪被贬,和你父亲倒是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如今重新归京,也算守得云开了。”“祁大人很不容易。”寒酥点头,心里也有些感慨,她仍然记得祁伯父原先的郁郁不得志。两个人绕过一座花园,突然看见了封岌和他母亲坐在观景亭里。三夫人过去给老夫人问好,寒酥跟在姨母身后规矩地福身:“问老夫人安,问将军安。”封岌瞥她一眼,漠然收回目光。显然还在因为那些玉器生气。他知她缺钱,借着压岁钱的名头送了她一些银票。她拒绝不得,竟是全买了东西还回来,还真是一点不想亏欠他。老夫人突然问:“你这外甥女和约呈的婚事为什么没成来着?因为八字吗?”老夫人以前听说过原因,可是她万事不过心,听过就忘。三夫人有些诧异,老夫人向来不管府里的事情,怎么就突然关心起这事来?她赶忙说:“是,是八字不合。”老夫人皱皱眉:“荒唐的理由。”三夫人更诧异了。寒酥也有一点诧异地望向老夫人。老夫人吃斋念佛半辈子,不应该最信这些吗?三夫人压下疑惑,笑着说:“两个孩子没缘分,强求不得。”寒酥听着姨母的话,悄悄松了口气。老夫人本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是听说沈约呈如今颇有茶饭不思的迹象,才多问了一句。不过随口问问,又没了兴致,端起面前的苦茶来喝。“不叨扰您和将军母子说话了。”三夫人道。老夫人点点头。三夫人带着寒酥转身离开。突然被老夫人提起那桩还没开始就结束的议亲,三夫人仍然觉得惋惜。她突然想起寒酥当初求她帮忙拒婚时曾经说过她在家乡有心上人,要等那个人高中。三夫人“咦”了一声,她站定,握住寒酥的手,严肃问:“酥酥,你老实与姨母说,当初你说你在家乡有情投意合之人。这人是不是祁家郎君?”寒酥心里咯噔一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观景亭。她与姨母走开没多远,虽姨母压低了声音,可是她心虚地怕封岌会听见,毕竟他耳力向来惊人。封岌目光沉沉地望过来,突然开口叫她:“寒酥。”发沉的声线带着肃然的威严。寒酥心头一跳,确定他听见了。老夫人和三夫人都疑惑地望向封岌。封岌侧过脸,对身边的老夫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他站起身,对寒酥道:“跟我来衔山阁一趟。”言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走出观景亭。三夫人惊讶地望向寒酥,问:“赫延王找你什么事情?”寒酥摇摇头,心里七上八下的。三夫人不忘安慰寒酥:“别总怕他,他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长辈。去吧。”姨母的话不仅没能安慰寒酥,反倒因为“长辈”这个称呼,让寒酥恍惚了一下。她跟上封岌,往衔山阁去。这一次,封岌没有故意放慢步子等她。寒酥不得不快些走,等到了衔山阁,她已经开始略喘。寒酥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封岌突然转过身来望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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