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图换一
何家家主在卧房接待了自己的小儿子。卧房中央有一座小屏风，他就坐在屏风前的木椅上，故作闲适地喝着茶。
其身前有两列八仙椅，何三行完礼，便在左首的椅子上坐下，询问了一些关切父亲身体的话语。
实际上自己这个便宜老爹也才四五十岁，即使身为凡人，在灵丹妙药遍地的修仙界，这个年龄也应该正是青春鼎盛之际；可是眼前的何家家主却是满脸死气，说话每说一句都要停顿半天，似乎随时会喘不过气的样子。
偏偏他看到何三之后兴致很高，似乎有一肚子话想说。
一开始絮絮叨叨地讲何三小时后如何调皮，如何偷懒不学功课，后来又说起他已死去的娘是如何疼爱这个最小的儿子。
何三听着家主的声音，突然身上泛起一股奇怪的情绪。一方面，他认为自己是穿越者，不算其真正的儿子，不应该有感动之意；另一方面，他上一世是从孤儿院长大，内心一直渴望而不可得的亲情，此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何三抬起头，仔细看着眼前之人的脸。只见对方脸色晦暗、神情也有些恍惚，说话举止之间疲态尽显，给人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他忽然心里有点难过。
他自己乱想的时候，家主的话就有许多没有听清楚。再回过神来时，听到对方絮絮叨叨说道：“你大哥和二哥的名字，一个唤作文正，一个唤作武宁，都是极好的。到你这里却一直没想到合适的名字，就依着你娘一直三儿三儿的唤着。其实我一直盼着你将来能修炼有成，可以叫‘三清’这样有仙气的名字；如果实在是不适合修仙这条路，做个凡人，唤作‘三福’也是可以的。”
二人一直聊到中午时分，何三见父亲实在疲倦，便起身告退。家主却拉住他：“三儿，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心事？”
何三决定趁着今日聊得还不错，直接开门见山问清楚，便道：“外面有传闻说父亲将要把家主之位传给二哥，可有此事？”
“有，五天之后的祭祖日上，我将会传位于武宁。三儿你也应该体谅为父，你的性子，实在是做不来这个位置。”
也许是觉得这消息对于小儿子来说不好接受，家主又补充道：“在我退下家主位置之前，三儿你有什么需求可以尽管告诉我。”
何三摇摇头，心想果然如此，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么何武宁当上家主，自己被赶出家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既然事先想到过这个情形，他脸上也没有显露出或悲或怒的神色，只是平淡说道：“我过两天再来看您。”
随后出了屋子，顺手带上门，又跟院子里的管事闲聊了些许时间。
打探到其父的身体问题，据说是年轻时受仇家报复，灵体中被下了蛊，伤了根源，这才身体每况愈下。
出了宅院，何三直接朝西北方向而去，计划去拜访那里居住着的一位散修供奉。其人道号闻虚，已经过古稀之年，修为据说是筑基中期；此人是何家供奉之中，少有的对符阵有研究之人。
之前的三少爷跟他打交道不多，因为这位道长不善言谈，喜欢关起门来研究符阵；而作为一个纨绔子弟，三少爷更喜欢说话天花乱坠那类人，跟闻虚道长这种类型完全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不过在穿越后的何三看来，闻虚道长这种性子说明他不会是那种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徒，反而显得可靠。
轻轻拍了拍门环，马上就有仆人出来应门，见到何三之后立刻行礼，然后带他进了院子。
没走几步，就看到院子正中央立着一位高瘦的老人，正右手持一柄巨大的羊毫笔，在左边的水桶上沾湿了，然后在地上涂画。
何三认得这是闻虚，忙上前见礼。
这道人却如同没听到一般，只是一直画个不停，偶尔停下来端详片刻，口中念叨着一些何三听不懂的口诀。
何三站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开口道：“我最近出门，得到了一幅阵图。”
“阵图这么宝贵之物，能给你得到不太可能。”闻虚道人头也没抬，毫不客气地说道：“即使你得到了，那多半也是毫无用处的伪图。”
“所以我正要给您老看一下，这图是不是真的毫无用处。”何三熟悉对方这种简单直接的沟通风格，便也直接回答了一声，走上前去从对方手里讨了笔，然后走到一旁的空地上，开始绘制。
这闻虚道人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手里没了笔，他便立在一旁提醒道：“三少爷你一介凡人，想要画符阵图实在是太勉强了些……”
眼看何三走笔不停，两个圆圈的轮廓已经显现出来，闻虚接着说道：“这是传灵阵法，虽然是一级阵图，但也不是你可以驾驭得了的……”
“嗯，你这两个圆环画得不错……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三少爷，传灵阵法在外流传的版本甚多，真正有效的却是极少。甚至像老道我自己，也仅仅知道更接近原版的伪图而已……”
他话未说完，看到何三在圆环边角处绘制出了两个极小的花纹，不由奇道：“咦？这个角阵符竟然没错。咦？这处的镇灵纹也是对的。”
他一边评论，一边看着何三笔下的阵图画出了大半，竟然没有挑出一处错误。
“奇怪，此版阵图竟然避开了老夫知道的所有可能的错误，恐怕比我所知版本要更接近原版……”想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激动，伸手抓住何三：“你画完它，我要细细研究！”
何三笑着摇摇头：“原图就在我手上，我想拿它交换道长您所知道的其他阵图，一图换一图，这样才公平。”
闻虚眉头一皱，说道：“符阵图内含规则之力，每一幅都极其难得；所以人人得到阵图之后，都奉为至宝，敝帚自珍，舍不得示之于人。老头子我了解的完整符阵也不多，你想换哪个，倒是可以先说说看……”
何三正色道：“我想要能够治疗灵体暗伤，或是能够祛除灵蛊之类的符阵。”
这个要求是他拜访完家主之后的想法。正面与何武宁争夺家主之位，他没有赢面。只是，他何必要与之正面相争？凭借家主对小儿子的宠爱，只要能让家主身体好转，不发生传位之事，他也就不会被赶出家门。
闻虚道人一听他的要求，便猜到了其心意：“三少爷是想医治何老爷的旧疾？传闻皆说你顽劣不堪，倒是没想到你有这一面……果然传闻不可信呐。”
但随后他话锋一转，摇头说道：“何家家主这灵蛊之疾由来已久，老夫既然是何家的供奉，岂能没有想过办法？这净化灵体之阵，名曰净灵阵法，也是个一级阵法而已，可惜老夫并没有完整版。符阵图这类东西，你倘若没有，却无法凭空变出来。”
“既然没有完整版，那残缺不全的阵图是有了？”何三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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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身前有两列八仙椅，何三行完礼，便在左首的椅子上坐下，询问了一些关切父亲身体的话语。
实际上自己这个便宜老爹也才四五十岁，即使身为凡人，在灵丹妙药遍地的修仙界，这个年龄也应该正是青春鼎盛之际；可是眼前的何家家主却是满脸死气，说话每说一句都要停顿半天，似乎随时会喘不过气的样子。
偏偏他看到何三之后兴致很高，似乎有一肚子话想说。
一开始絮絮叨叨地讲何三小时后如何调皮，如何偷懒不学功课，后来又说起他已死去的娘是如何疼爱这个最小的儿子。
何三听着家主的声音，突然身上泛起一股奇怪的情绪。一方面，他认为自己是穿越者，不算其真正的儿子，不应该有感动之意；另一方面，他上一世是从孤儿院长大，内心一直渴望而不可得的亲情，此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何三抬起头，仔细看着眼前之人的脸。只见对方脸色晦暗、神情也有些恍惚，说话举止之间疲态尽显，给人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他忽然心里有点难过。
他自己乱想的时候，家主的话就有许多没有听清楚。再回过神来时，听到对方絮絮叨叨说道：“你大哥和二哥的名字，一个唤作文正，一个唤作武宁，都是极好的。到你这里却一直没想到合适的名字，就依着你娘一直三儿三儿的唤着。其实我一直盼着你将来能修炼有成，可以叫‘三清’这样有仙气的名字；如果实在是不适合修仙这条路，做个凡人，唤作‘三福’也是可以的。”
二人一直聊到中午时分，何三见父亲实在疲倦，便起身告退。家主却拉住他：“三儿，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心事？”
何三决定趁着今日聊得还不错，直接开门见山问清楚，便道：“外面有传闻说父亲将要把家主之位传给二哥，可有此事？”
“有，五天之后的祭祖日上，我将会传位于武宁。三儿你也应该体谅为父，你的性子，实在是做不来这个位置。”
也许是觉得这消息对于小儿子来说不好接受，家主又补充道：“在我退下家主位置之前，三儿你有什么需求可以尽管告诉我。”
何三摇摇头，心想果然如此，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么何武宁当上家主，自己被赶出家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既然事先想到过这个情形，他脸上也没有显露出或悲或怒的神色，只是平淡说道：“我过两天再来看您。”
随后出了屋子，顺手带上门，又跟院子里的管事闲聊了些许时间。
打探到其父的身体问题，据说是年轻时受仇家报复，灵体中被下了蛊，伤了根源，这才身体每况愈下。
出了宅院，何三直接朝西北方向而去，计划去拜访那里居住着的一位散修供奉。其人道号闻虚，已经过古稀之年，修为据说是筑基中期；此人是何家供奉之中，少有的对符阵有研究之人。
之前的三少爷跟他打交道不多，因为这位道长不善言谈，喜欢关起门来研究符阵；而作为一个纨绔子弟，三少爷更喜欢说话天花乱坠那类人，跟闻虚道长这种类型完全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不过在穿越后的何三看来，闻虚道长这种性子说明他不会是那种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徒，反而显得可靠。
轻轻拍了拍门环，马上就有仆人出来应门，见到何三之后立刻行礼，然后带他进了院子。
没走几步，就看到院子正中央立着一位高瘦的老人，正右手持一柄巨大的羊毫笔，在左边的水桶上沾湿了，然后在地上涂画。
何三认得这是闻虚，忙上前见礼。
这道人却如同没听到一般，只是一直画个不停，偶尔停下来端详片刻，口中念叨着一些何三听不懂的口诀。
何三站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开口道：“我最近出门，得到了一幅阵图。”
“阵图这么宝贵之物，能给你得到不太可能。”闻虚道人头也没抬，毫不客气地说道：“即使你得到了，那多半也是毫无用处的伪图。”
“所以我正要给您老看一下，这图是不是真的毫无用处。”何三熟悉对方这种简单直接的沟通风格，便也直接回答了一声，走上前去从对方手里讨了笔，然后走到一旁的空地上，开始绘制。
这闻虚道人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手里没了笔，他便立在一旁提醒道：“三少爷你一介凡人，想要画符阵图实在是太勉强了些……”
眼看何三走笔不停，两个圆圈的轮廓已经显现出来，闻虚接着说道：“这是传灵阵法，虽然是一级阵图，但也不是你可以驾驭得了的……”
“嗯，你这两个圆环画得不错……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三少爷，传灵阵法在外流传的版本甚多，真正有效的却是极少。甚至像老道我自己，也仅仅知道更接近原版的伪图而已……”
他话未说完，看到何三在圆环边角处绘制出了两个极小的花纹，不由奇道：“咦？这个角阵符竟然没错。咦？这处的镇灵纹也是对的。”
他一边评论，一边看着何三笔下的阵图画出了大半，竟然没有挑出一处错误。
“奇怪，此版阵图竟然避开了老夫知道的所有可能的错误，恐怕比我所知版本要更接近原版……”想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激动，伸手抓住何三：“你画完它，我要细细研究！”
何三笑着摇摇头：“原图就在我手上，我想拿它交换道长您所知道的其他阵图，一图换一图，这样才公平。”
闻虚眉头一皱，说道：“符阵图内含规则之力，每一幅都极其难得；所以人人得到阵图之后，都奉为至宝，敝帚自珍，舍不得示之于人。老头子我了解的完整符阵也不多，你想换哪个，倒是可以先说说看……”
何三正色道：“我想要能够治疗灵体暗伤，或是能够祛除灵蛊之类的符阵。”
这个要求是他拜访完家主之后的想法。正面与何武宁争夺家主之位，他没有赢面。只是，他何必要与之正面相争？凭借家主对小儿子的宠爱，只要能让家主身体好转，不发生传位之事，他也就不会被赶出家门。
闻虚道人一听他的要求，便猜到了其心意：“三少爷是想医治何老爷的旧疾？传闻皆说你顽劣不堪，倒是没想到你有这一面……果然传闻不可信呐。”
但随后他话锋一转，摇头说道：“何家家主这灵蛊之疾由来已久，老夫既然是何家的供奉，岂能没有想过办法？这净化灵体之阵，名曰净灵阵法，也是个一级阵法而已，可惜老夫并没有完整版。符阵图这类东西，你倘若没有，却无法凭空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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