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二更)_冬夜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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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二更)

  第45章

  当晚。

  迟雪无意外地失眠了一整夜。

  一直到辗转反侧至天亮,拖到不得不起床去上班时。

  手机自带的镜子里、照出那俩硕大的黑眼圈,仍是她最真实的心情写照。

  好丑。

  她心里叹气。

  不想出去见人。

  她捂着脸。

  光是做心里建设已做了老久。

  结果最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开门,四下一看,客厅里却压根没有解凛的踪影。

  只有被子在沙发上叠得整整齐齐。如豆腐块。

  餐桌旁边,大波浪哈欠连天。

  桌上摆着明显是刚买来的早餐什么包子馒头,饺子素面,应有尽有。一看见她,这姑娘便又热情招呼起来,连声喊她来吃。

  “头儿临时有点事要办,把薯片仔也一起叫去了,让我来给你带点早餐。”

  迟雪听得讷讷。

  心说到底是有事要办还是为了躲她可这些话当着大波浪的面,却终究不好明说。

  她亦只得简单地洗漱完,换了衣服出来,便又在餐桌旁落座,和人姑娘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早饭。

  只可惜。

  也许是她脸上藏不住事,终究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以粥没喝两口,大波浪突然又凑过来盯着她。

  好半天,说了句“迟雪,你看着不太开心啊跟谁闹别扭了”

  人精不愧是人精。

  她被对面说中心事,下意识连连摆手否认。

  然而大波浪满脸写着不信,仍然盯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下巴。

  末了。

  竟抛出一句“炸弹”式的疑问句“难道你和头儿吵架了”

  “不该吧,他会舍他会跟你吵架”

  迟雪被问得一口粥卡在喉咙眼。

  最后全吐出来。

  大波浪吓一跳,忙起身给她拍着背顺气。

  边做好人好事,嘴里却仍在咕哝着喃喃自语“哦,不过这么一想就合理了”她说,“我说今天头儿看着像没睡好,谁欠了他五千万似的,还以为咋了呢”

  哦

  迟雪脸仍红着,咳嗽不止。

  此时却突然抬头问她“解凛今天心情不好”

  “是啊。”

  “他说什么没有”

  “别闹,头儿有心事怎么可能跟我们说”

  话音未落。

  大波浪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笑着看她“迟雪,我说你是和人闹别扭了吧,你还说不是。”

  所以谁说的女孩最懂女孩。

  果然一语中的。

  大波浪说完,搬着凳子,索性坐得离她近些。

  趁着解凛不在,更在迟雪面前大肆科普了一番自家头儿从前在学校时的“光辉往事”。什么给他送水他说宿舍有饮水机啦,什么写情书问他喜欢的类型,结果是四眼妹的小土妞啦。

  “瓶盖眼镜,两个辫子,还扎着那种土掉牙的发圈来着。”

  大波浪边说便给迟雪比划,“

  你也觉得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头儿会喜欢的类型吧不过当年可是他亲口说的简直伤透一堆人的心。”

  “”

  “但是他现在显然已经转性啦。过去的标准就不做数了。”

  大波浪说着,似安慰也似鼓励,又拍拍迟雪的肩膀。

  “说真的你别看头儿经常性没表情,发火也很吓人,不过迟雪,我觉得他对你真的很不一样。真的真的很不一样。”

  毕竟标准什么的,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人嘛等到真碰到了,才知道什么都可以变,只有人最关键。

  有迟雪作对比

  看来头儿的品味,这么多年来,总算也“精进”了一点。她想。

  只是,等她回过神来、打算接着这话题往下说,劝说对方不要和不解风情的男生计较,却发现迟雪的脸色愈发微妙而奇怪。

  像是有点害羞。

  有点惊讶。

  然后,又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

  自己该不会说错话了吧。

  完蛋完蛋。

  她心里悚然一惊,正要开口找补。

  然而下一秒。

  一贯迟钝如迟雪,这回竟然抢在她之前出声且聊得是和原先完全不同的话题。全当之前那种表情没存在过似的。

  “其实,我一直想问。”

  迟雪说“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要找陈之华的孩子应该不止是为了那个笔记本吧。”

  “啊”

  “因为我看那天解凛拿到那本笔记,并没有那种完成任务松一口气的感觉。但我问他,他总是不说。”

  思路跳跃之快,堪称脑回路清奇。

  以至于大波浪亦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差点直接把解凛和陈之华之前的交易说出口然而,陡然想起当时自家头儿刻意回避隐瞒的态度,她又谨慎地一顿。

  本想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以免“惹祸上身”。

  但一抬头,她偏偏又看到迟雪认真的神情。

  只那一眼而已。

  “”

  她却突然意识到迟雪现在并不是在试探或者确认。

  而是已经有了笃定的答案在心里。

  是真的想要为某个人做点什么的。

  “我”

  “拜托你告诉我。”

  她的欲言又止亦被对方看在眼里。

  “因为我真的觉得。”

  迟雪轻声说“这件事上,我一定是能帮上忙的。我不想做旁观者。”

  那个下定决心、一往无前的眼神。

  曾几何时,她恍惚也在另一个人眼中见到过。

  而也正是这次“谈话”过后。

  当天晚上。

  轮上大夜班的迟雪,又抽空去找了一次黄玉。

  倒也不为别的。

  而是关于她和麻仔的生父,关于这中间的种种纠葛,她仍然有太多疑惑在心头,亦有太多问题要问兼之心里的某个计划正在成型,她需要一些“细节”上的补充。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

  但这次,她

  竟然连门都没能进去。

  “黄阿姨”

  站在病房门外,迟雪向下按着门把手。

  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开门,意识到是里面将门反锁。

  她只得又凑近房门缝隙,小小向里喊了一声“你在里面吗为什么要锁门”

  之前和黄玉同个病房的病人一直闹着要换房间,最近终于空出床位,几乎是迫不及待便搬了走。

  是以,眼下这间病房名为双人房,实际却只住着黄玉一个,连个从里面搭把手的人都没有再加上怕她又控制不住闹脾气。迟雪心里没把握,更不好强行开门。

  唯有在外头连着劝了好几声。

  声音虽不算大,仍然惊动了路过的护士。

  那小姑娘也是好心,当即要帮她拿钥匙来开门。

  然而,两人的交谈声似乎一句不落地传到房间里头。

  “给我滚,滚不许开门”

  顷刻间,黄玉那熟悉的骂声便传到耳边“别来烦我都滚我什么事都没有,看见你才烦给我滚”

  惊怒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几丝慌张。

  迟雪见识过几次类似的场面,知道她是来真的,恐怕打开门进去、也是一顿乱扔乱打“伺候”。只得先拦下了准备去拿钥匙的小护士。

  “算了。”

  她低声说“病人情绪不稳定,可能是不想看到我。我等会儿让刘医生过来劝她吧。你也先不要进去了别等会儿打到你。”

  诚然。

  做女儿的做到她这份上。

  的确无奈之外,也显得可悲。

  迟雪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

  但也的确拿黄玉的态度没办法,只能先行回避,想着等人情绪稳定些再找机会过来。边想着,人亦已慢吞吞走出住院部

  她没回过头。

  自然也无从察觉,身后六栋五楼、刚刚她进不去的那间病房,窗帘不知何时悄然拉起一条缝。

  缝隙背后的眼睛一路目送她离开。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另一栋楼宇间。

  “华叔。”

  窥视者这才转头,看向病床边坐着的男人,毕恭毕敬地低下头,“人已经走了。”

  话落。

  那男人淡淡颔首。

  心思却显然不在这上头。

  粗糙而不满老茧的手指,只依旧饶有兴致地抚摸着病床上女人的脸一点一点的,指腹从她额角细碎的灰白头发,抚摸到她下巴上那点小小的黑痣。女人稍一瑟缩,又被他掰着下巴扭过脸来。

  “阿玉。”

  他说“你好像老了。”

  “嗯仔细看也变丑了一些。看来你过得不怎么好。”

  “你后来的老公对你不好吗”

  他说着,又掀开被子,按了按她右腿。

  女人疼得闷哼出声。

  “还有这条腿,”他说,“谁弄伤你的。留了后遗症,怎么不尽早做手术”

  “”

  “你也不想想,你要是瘸了。”

  他的话几乎像是在叹息。

  面露不忍之色。

  然而按在她腿上

  的力气却丝毫没有放松。

  “你要是瘸了,”他说,“阿玉啊,以后老了谁来给我推轮椅呢”

  “”

  “我们的女儿但她看着瘦巴巴的,一个人可推不动我。”

  男人的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而且,女儿以后八成也会有她自己的家庭,归根结底,一起到老的只有你和我。我真的很想你。”

  “不”

  “所以才会一有机会离开那个鬼地方,就第一时间风尘仆仆赶到这里,就为了能来见你。”

  “”

  “但你为什么这个表情”他说,“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那语气分明耐心且温柔至极。

  然而仔细看,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连眼底亦是冷的。

  比起说话,或许他更喜欢欣赏女人痛苦的表情。

  哪里还有一丝一毫解凛曾见过的、那个在他面前憨态可掬、显得温善可亲的中年男人的影子

  相反,他简直瘦了一大圈。

  卸下了在监狱里故意伪装出的那副笨重皮囊,依稀恢复年轻时轮廓后,那种尖刻、冷漠的感觉,瞬间压过了他原本伪装出那点微薄的善意。

  而黄玉看着他。

  牙关打颤,两眼蓄满泪水。仍然不敢多说一句话。

  直到他松开了钳制她腿的那只手。

  紧接着,盖上被子,他的手又慢慢游移、滑动,如把玩一件物件般,捏住了她的脖子。

  “告诉我为什么。”

  他说。

  “为什么要带着我们的女儿逃跑我找了你十年,后来又关了十年算算下来,你对我还真是狠心啊,阿玉你从没来看过我,甚至还敢背着我,和别的男人生了一个儿子。”

  这个女人从始至终,对他都是不贞。

  可恨他却还是爱她。

  甚至爱屋及乌,也想要见见那个被抱走的女儿

  他上回见到她,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呢。

  那么小一团,却还挺可爱,也爱笑。算是个懂事的肉团子。

  只可惜,早晨他刚看了手下送来的照片。长大了,似乎就没那么可爱了。

  瘦得过分。

  看来也是过得不好啊。

  他手中的力气又加重了两分。

  黄玉毫无反抗之力,被掐得喘不上来气,脸很快憋得通红。

  求生意识驱使下,唯有努力去拍打他的手。想推开他。

  “我没有”

  她的喉管里发出气声。

  “没有什么”

  她两眼翻白。

  推他的力气减弱。

  明明知道他想要听什么,然而,“背叛”,这两个字像是卡在喉咙口。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背叛啊

  她在几乎濒死的迷蒙中,忽然鬼使神差地想。

  死就死吧。

  但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他,怎么能叫背叛什么才叫背叛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逼你吸毒还是你自己

  你疯了听我说,毒品这个东西不能碰

  黄玉,看着我,忍一下就过去了。听到了吗别咬舌头忍不住你就咬我的手。我给你咬。

  行了行了,别哭了。你说你这么漂亮一姑娘,干干净净活着多好,别自暴自弃。人只活这一辈子,什么时候醒悟都不迟。

  你说我啊嘿,我心里当然也有喜欢的人啊没有才不正常好吧。喜欢她好多年了,不过我想,她漂亮又能干,现在也许都嫁人了吧。等我任务结束回去的时候,我再去见她。远远地看一眼就知足了。

  甚至分不清这一刻的泪水是生理性的,又或是情到浓处。

  她只知道,自己心里,那么多年来的恨意在逐渐消融。

  也是到这一刻。

  她才恍惚明白,原来自己还是爱的。

  哪怕他不爱她,她也仍然在心里藏着他的位置;

  哪怕她迁怒于他们的女儿,但生死一刻,仍然还是为人母的本能在驱使,她拼尽全力也要把他们的女儿赶出风暴圈还是爱的。

  怎么能不爱呢十月怀胎生下来,小小的一团肉,水灵灵的一双眼。

  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试图催眠自己,行差踏错那一步,才导致最后的结局。现在看来,却是因为那一步,所以才苟活了这么多年而已

  否则。

  在陈之华的手底下。

  一旦被发现女儿不是他的孩子。

  她和孩子又怎么能活到现在

  恨只恨老天爷从始至终都在捉弄着她,让她在逃出生天后才发现,肚子里竟然已经又有了一个孩子。她害怕是陈之华的种,怕被他找到,所以始终不敢打掉。最后留着留着、便生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恐惧、愧疚和自我催眠中把那个孩子养大,努力把他养成一个好孩子,但不计付出到最后,却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孩子重蹈父母的覆辙,变成一个可怜又可怕的“瘾君子”

  是命啊。

  都是命。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对这残酷而苦痛的命运说一声“再见”了。

  她闭上眼睛。

  然而。

  等了很久,预料之中的痛苦和窒息感却没有再来。

  相反,陈之华在莫名的叹息中,逐渐松开了手。

  只转而以指腹轻抚着她脖子上被掐出来的红痕。

  “不能杀你。”

  他说“我逗你玩的,阿玉。我们一家三口还没有团聚我怎么可能会动你。”

  “我不会伤害你,我还要请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病。你知道,我的身体现在也不好了,为了逃出来,还被人捅穿了肺但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一定要长命百岁才能补回来,所以,不管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对了,女儿也是医生,她应该会理解我的吧到时候让她来照顾你好不好”

  他温柔体贴,似一个爱妻如命的好丈夫。

  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唯有眼泪“簌簌”落下。

  直到最后。

  低声又低声地哀求“不要打扰她的生活我已经把她交给别人养了,”她说,“她有自己的生活,她的家庭,你如果想,那我来陪你,你不要找她”

  这只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唯一能为她的孩子做的事。

  然而陈之华的表情却突然一变。

  又猛地伸出手,狠掐住她的脸。原就瘦弱的面庞更被挤压得变形。

  “你把她交给别人养。”

  他说“你把我们的孩子交给别人养你却给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怎么解释。

  她绝望地想。

  根本没有办法解释。

  一旦她说出来死去的那个才是他的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住他的滔天大怒,更无法想象他理清前因后果、会怎么对待那个不属于他的女儿。

  不能说。

  绝对不能说。

  “”

  她忍痛沉默。

  唯有在内心不断祈祷。

  跑吧。

  她为那个从来没有享受过她母爱的孩子祈祷。

  迟雪跑得越远越好,在纸包不住火那天到来之前跑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40222:27:292022040303:3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叶梧桐深10瓶;不知道改什么好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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